密信在此。”
几位大臣轮流一看,果然是陈仪的笔记。
故技重施,屡试不爽。陈仪冷冷一笑,当年楚睿卿不就是被这一招送上黄泉路的么?
陈仪看了眼沈坚,沈坚也看向他,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陈仪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金印喝道:“金印在我手中,谁敢乱来。保护陛下,拿下刺客,杀无赦。”
沈坚眯了眯眼睛,不想陛下竟然把金印都交给了陈仪,看来也是防范今晚出意外。可是,又有什么用。
“报……骁骑尉与羽林卫集结在玄武门,欲破城而入,说是陈仪将军命令他们攻入皇宫,将所有反抗大军拿下。”一个黄门颤颤巍巍,大概也是沈坚安排好的人。
羽林卫是陈仪的直系军队,竟然也造反了。骁骑尉是孙武的兵,孙武一直在云南,还未回长安。
高翔被收买了,跟了他身边那么多年的人,竟然都被收买了。陈仪记得,当年他在燕然山勒碑回长安途中,遇到垂垂将死的高翔,救下他,带回了长安。高翔自此入伍,表现十分勇猛,说要报效他的救命之恩。
他那时怎么就没想到,此人是沈坚的人呢?
江皓辰因东市死人事件回了御史台,未参加宫宴。
陈敬之以腿脚不便为由,在承天门看了热闹就回府了,也为参加宫宴。
心寒入骨,凉意鞭笞了他的灵魂。这样,就要认吗?陈仪举起金牌高喝:“羽林卫何在?”
“末将在。”杀敌的曾嘉言高喝一声,他是羽林卫右屯卫。
“将叛贼高翔拿下。”陈仪声音如泰山石裂,惊天而动地,谁也不敢违抗。
金印在手,象征皇权。
皇帝手中一共有六枚金印三枚玉印,遇重要律令军令,由三枚以上同时使用。陈仪手中即便只有一枚,此时也相当于皇命。
“末将领命。”
“骁骑尉何在。”
“末将在。”骁骑尉左翎卫朱绿松跪地领命。
“保护好陛下与皇后。”
“末将领命。”
“报……玄武门二万羽林卫与骁骑尉在攻城。”
陈仪安排去街坊戒严的军队,暗中折回,集结在玄武门。
坐在马车中准备出门的陈仪看看长安方向,忽有人来报:“公子不好了,宫内出事了,皇帝皇后昏迷,羽林卫左屯卫高翔与骁骑尉右翎卫熊智安谋反了,反说上将军谋反。熊志安带着两万人马从玄武门杀入皇宫来了……”
来报的是江皓辰身边的暗卫,肖遥。
今日长安城不得有事,故而江皓辰让一向暗中行事的肖遥守在皇城之外,看着动静。
陈敬之瞳孔一震,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爹的心腹高翔和孙武的心腹熊志安谋反了。凉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们所有御敌的计划,统统泄露了。
孙武此时不在长安,骁骑尉总调度都交给熊志安。
长安城内有兵力二十万,去年西北战乱,调走长安城十万精锐。后募兵替补,层层筛选,将二十万禁卫军补齐。
四大上将手中各直领三万,其余八万分给十二卫。十二卫中,羽林卫和骁骑尉是守皇城和皇宫的,级别最高。其次是金吾卫,负责长安城巡逻和治安。
而今的叛徒,竟然是身边最相信之人。
“快去潼关军营调军,我准备入宫。”陈敬之道。
“大人去宫里能做什么?”
“我去调动金吾卫去宫里救驾。”
“宫里有陈将军,定然不会出事,我们家大人的意思,让带人带着金吾卫,去支援柳公子。”
既然有两万兵马集结在玄武门,那么,他父亲安排在崇义坊附近的伏兵一个也没去。柳文暄这一路必然遇险。
若是说他爹谋反,他手中持他爹的金牌也未必有用。
金吾卫有二万人,陈敬之向推着轮椅的阿文道:“取我的虎符,阿武备马车。”
阿文立即入内取了陈敬之的虎符,肖遥道:“大人此虎符怕是调不动金吾卫。”
陈敬之的虎符是从西北带回来的,因未正式封赏,故而也还未正式上交虎符。
“调不动也得调,我可是飞将军,二品。”向来镇定的陈敬之语气有些慌乱。
然而并未正式封赏。陈敬之恼火,道:“耽搁不得,快去调兵说明形势,程若梅会去保护公主,届时文暄知道情况,必然会让若梅取他父亲的信物去潼关,潼关有两万人马,骑千里马一个时辰能到,我的虎符未必有用,你先去通知潼关军营做好准备,文暄会派人来取兵回长安,届时你两个一起回来。”
阿武揖手。
眼下,他需要凭三寸不烂之舌去调其他兵力了。
金吾卫是乔卓然所领,属于程飞的管辖范畴,然程飞与赵安来都不在京中。
陈仪上了马车,向肖遥道:“去保护你家大人,不必在我这里。”
“大人让我去保护明月公主。”
“那就快去。若是遇见李承珉,一定要拿下他,活捉不成便杀了。”陈敬之微微蹙眉,他分析着各处的兵力。
肖遥飞身而去。
陈敬之并不知晓那些人又有多少是沈坚的人。这老狐狸,竟然安插了这么多眼线。
阿文赶着马车去宫中。长安城远处乱成一片,顷刻便有杀手杀过来。
阿文飞身而起。
陈敬之手持袖驽,箭无虚发。杀手们无近身之机。
阿文看着自家大人手中的玩意儿,似乎在感叹,好家伙,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个。
陈敬之示意快进宫。
马车飞快。斜阳将亭台楼阁的影子拉得好长。
柳文暄听见不远处的刀兵之声与慌乱的哭嚎之声,眉头微蹙,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对。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哪里是他们完全忽略的呢?柳文暄是举子出身,依旧只是柳家的世子身份,虽去年救秦王有功,他也未接受任何封赏,因手上无实权。
柳文暄迅速盘算了长安城各类兵力。城内二十万军,城外有十万驻军,总共是三十万。只是如今,四大上将,只有一个陈仪在长安城中。
接亲的马车太长,队伍走得很慢。
柳文暄以自己诱敌深入的计划,被陈敬之改了,如今,他只需保护明月安然无恙。
须臾,李承珉带人杀出,柳文暄一个飞身过来拦着杀手。
换了戎装的程若梅飞身出来,道:“程若梅在此,谁敢乱来。”
柳文暄道:“你去敬之那,这里交给我。”
不用猜,戴着面具的便是李承珉,柳文暄记得,李珺珵已挑断了他的手脚筋,竟有人能将他续上,大概背后有高人在吧。
沉浸在欢腾氛围中的仪仗队,眨眼之间已浸淫在血雨腥风之中。
柳文暄手法很好,抬轿之人,都是他安排的高手。
他手中的剑一旋飞出,环了个满月,将近身的杀手悉数击毙。
程若梅十分骁勇,向里道:“公主别怕。”
天际乌云层层叠叠,惊雷穿过云间,劈向大地。
变天了,黄昏的彩云被乌云替代。墨色的云盖压着长安城,令人窒息。
“驸马……”青林从远处骑马过来,走近柳文暄身边低声道:“宫里出事了,陛下皇后晕倒。负责运酒的人,坠轩辕台死了。一千多杀手杀入皇宫,到处传言说陈仪将军要谋反。”
杀手砍过来,明月的轿辇被撞得东倒西歪,她用力抓着轿沿。
柳文暄一个纵身,将飞过来的杀手斩杀。
急雨落下,此地不宜久战,柳文暄身一旋入轿内抱起明月,道:“殿下得罪了,先避一避。”他顺手扯了花轿四周垂着的纱幔,将明月遮住不至于淋雨。
他又向程若梅道:“宫里出事了,姑娘若能取得家中一些信物调动兵力,可破此危局。”
“先帝御赐的金牌行不行?”程若梅语气很急,宫里出事,江皓辰还在御史台处理案子,她道:“我先回去找一找,能顶用的我都带上。”
“好。”他又像青林道:“跟着程姑娘一起去。”
柳文暄抱着明月踏着屋顶飞奔离去,身法如幻。李承珉欲跟过去,护轿子的高手挥剑拦下。
柳文暄身法远比这些人所知道的好,飞离所有人视线,柳文暄落下来,在一处隐蔽的茅屋之中,柳文暄入内,启动机关,取下明月的红盖头,将袖中的夜明珠递给她道:“委屈殿下了。”
“宫里还是出事了是不是?”
“殿下不必担心,我先将殿下藏起来。”
明月拉住柳文暄的手,道:“一定要小心。”
“此地只有我与李珺珵,敬之三个知晓,再无人得知。”柳文暄说得很快,语气满是冷静。“殿下沿着密道,所有的机关,是你和天儿的名字。走到尽头,是皇宫的地下城。”
“皇宫的地下城?”
“是我们三个秘密挖的,十分隐秘,可以通往秦王殿下的寝殿。”
明月才想起,先前楚叔父住在李珺珵寝宫的密室里,承瑜都不曾发现,原来如此。
“你一定要小心,不管如何,我都等你。”明月将身上那块象征公主身份的凤纹玉佩取下递给文暄。
这玉佩,是她出生时,皇后娘娘命人斫的玉珏,与李珺珵的是一对。李珺珵的那块在天素身上。
这块玉,本当是成亲之后由柳文暄亲自取下,挂在床前,寓意百年好合。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在等你。”明月语气很坚定。
某个刹那,柳文暄都有种错觉,明月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将玉佩放入怀中,道:“殿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天儿给我的密信中说那些人极其善用毒术,我身上带着她给我防毒的解药和护心丹,你拿着。”明月将玉瓶悉数递给柳文暄。
柳文暄收下:“殿下先走密道进去,我也要回宫里,若是顺利,我从李珺珵那边的密室过来接你。”
明月没有犹豫,进入密道之中。
密道的墙壁上零星镶嵌着些许夜明珠。
柳文暄绕了数处密道才出来,虽有人暗中盯着他,却并不知道他将明月藏在何处。
等柳文暄骑马入宫时,程若梅也带了杂七杂八七八块玉佩金牌过来,道:“驸马爷,这是先帝和陛下赏赐的一些金牌。”
柳文暄看了有七八枚,取了其中一块金牌“御赐天护国神武上将军”,道:“这一块可以。”又看了其他的,取了一块“御赐护国柱石”,道“这块也借用一下。”
向护卫照楠道:“城外离长安最近的兵力在潼关,即刻持此金牌去调动潼关的兵力。”
“属下领命。”照楠飞身离去。
“姑娘先去保护江大人吧。”
程若梅点头,道:“长安城靠你们了。我去保护江大人。”
“青林,去府中保护好我爹与我娘。”
“属下领命。”
乌云缝隙之间,西边天际血染斜阳,潋滟的漫天红色,将节日的欢声笑语粉碎殆尽。
天上一星滑落,皎皎明月悉数被滚滚而来的乌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