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若有重逢日
“客官这边请！”
“是的，小店这边还有位置！”
“好嘞，三位！”店小二正在殷勤地招揽着客人。
人流如织。
长宣街万人空巷，街头巷尾都可以看见腰佩灵剑或仙气飘飘或俊美逼人的修真者。
原来是修真界五十年一次的群英盛会。
这群英盛会由修真界各大顶级门派联合举办，不论门派，广邀天下英杰前来参与。而既然要择出天赋与心性俱佳的天骄，自然得限制年龄和修为。
百岁以下，元婴后期以下的修士才会有参与的机会。
不过这次的群英盛会却有一点不一样，原来近五十年来妖界和修真界矛盾增加，常有修士被妖界捕捉契约，两族之间矛盾频出，奈何界膜约束，两界大能各不能出手，只能放手让自家小辈机灵着点。又似乎界渊底下封存的魔物魔修有所异动，修真界不必之前平和。
于是锻炼年轻一代实战能力的事情就显得迫在眉睫。
言归正传。
这次的群英盛会基本上汇聚了修真界所有门派，地点选在了交通发达的大宣城，凡是稍微能叫得出点名字的门派也都来了。听说是这次大比魁首的奖励格外丰富。
今天已经是比赛的第三天了。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
一带着斗笠的修士施施然走进了一家客栈。
他走过热闹的大厅，耳边还能听到周围人群积极的讨论声。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我赌这次的魁首是素仙子！”
“去你的，灵仙仙子虽然法术精妙，可是到底是个姑娘家！要我说，还是那素有‘侠剑’之称的乐慈道友有夺魁的希望！”
“道友哪里的话，我刚刚闭关出来，据说之前每次的宗门大比，乐慈总是惨败给他那个师兄吗？叫什么，什么乐正….来着！”
“嘘！道友慎言啊！你这消息已经过时五十年啦！那个所谓师兄原来是个作恶多端的魔修哩！可惜了他那一身天生剑骨啊……”
“这我知道！据说那个师兄早就死了，听说还是被贺兰真人亲手斩杀，当时好多人都看到啦，当年那个秘境那么大的动静，我有朋友在现场，据说他被剖出来的那元婴小人，都萦绕着魔气呢！”
“哇那个血淋淋血糊糊的场面，简直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说这些了，嘶！败胃口败胃口，喝酒喝酒！来来来，满上！我们还是猜猜这次的魁首是谁！”
“我赌百川剑门的大师兄！”
“跟！”
……
那戴着斗笠的修士听着这些议论声，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弧度来。
果然在这里。
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客官——前辈，里面请！”
客栈的小二跑堂多是一些修为低微的小修士，但常年和各类修士打交道，基本的眼力见和素质自然是有的。
虽然面前的客人一身黑衣阴沉沉的，还戴着挡住脸的斗笠，有些古里古怪的，不过这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儿。
最近群英大会，许多修士齐聚于此，偶有那么些个有怪癖的，也不为过。
“一间雅间，随便上点什么灵食。”
“好嘞！客官随我来！”小二引着这斗篷怪人踩着木楼梯上了二楼雅间。
这怪人自然就是乐正凛。
一晃已经五十年。
他再次回到了修真界。
小二在前面边带路边热情地介绍本店招牌。
乐正凛跟在小二身后，听了这些菜单介绍，顿了顿道：“那便除了这些，再上点你说的这个什么‘百花酒’吧。”小二欢天喜地地应了。
“嘎吱”。房门打开，装修典雅，十分干净，确实不错。
进了房间，送走小二，关上房门后，乐正凛揭下了斗笠，随手丢下几个防护阵盘。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半边脸，左眼下方，有一个暗青色的图案。那图案有指甲盖大小，狰狞可怖，似乎是某种活物一般，在他的左半边脸上游动，让本来俊美的面目显得有些阴沉诡异。乐正凛运转了魔气，那图案发出隐隐的光芒，渐渐淡去，但还有痕迹。
这一路赶路匆忙，掩盖的功法还没有运用熟练，便索性拿了斗笠遮着省事。再说他这张脸，难保不会遇到几个认识他的。
“砰砰。”小二敲门将灵食和灵酒送了进来。
乐正凛随便捻了块糕点，有点甜。
他想。
五十年很长，五十年很短。
报仇，一剑杀了才不痛快。
碾碎自尊，摧折骄傲。
那才叫痛快。
乐慈和贺兰郑。拖得太久了。
旧怨未消，又添新愁。当年秘境中，贺兰郑当胸一剑…
还有，害他由道转魔的，申屠渊。
当初他留下的刀意在那种困境危局再次救他一命，可是魔气的升腾反倒是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山崖之下，原来是界渊。
界渊之内，暗无天日，群魔乱舞。
……他走出来一条血路。
此时的乐正凛俊美邪异，早已经不复当初少年正直仙君的模样。
他此时半依在床头，没有骨头一般懒散，幽绿的眸子闪动着算计。
一手摇了摇酒壶，香味散发出来。不愧是招牌。
多久没有尝到正常的食物了？
便宜师父让他来探路，他这不就来了。
明天，就拿乐慈先来喂喂红尘吧。
五十年，他们的面目有些模糊。只有一人的面目开始清晰……
乐正凛灌了一口酒，然后随意丢开酒壶，放心地把自己往柔软的大床上一摔。
高床软枕，美食佳肴，不是硬邦邦硌得骨头都发疼的岩石，也不会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毒虫毒鸟，真是久违了的体验。
好戏开幕前，就让他先短暂享受一下吧。
……
乐正凛知道自己在做重复的梦。
梦的一开始，是当年秘境月色溶溶，他受制于人被另一个人一寸寸占有。
对方的表情，每一分每一寸，明明当日拒绝回想，梦境里却清晰地过分。
他的吻如急雨般落下，他的长发拂动映着当日月色昏昏，他的眼睛里是跳动的赤色火焰。
不同于现实的则是后半段。
乐正凛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情景一转，他在一个房间逮住了对方。
乐正凛拿红尘剑在对方身上一划，梦里的申屠渊却是不在意似地，任衣襟破开留下血痕。
那种似笑非笑神色…
乐正凛不得劲。
心念一动。
以牙还牙。
乐正凛恶狠狠地把对方砸在那张雕花木床上，压上去，作势要动作。
对方也不挣扎，反而微微支起上半身，长发披散如水一样散开，他就这样笑吟吟地看他，强势的气质被收敛些许，展露出一分难得的温和，“让你来。”
他向来知道对方长着一张不错的脸，而此时气势散去，这种单纯容貌的好看便更加明晰。
乐正凛喉头一动，目露隐忍纠结之色，看见对方悠然不在意模样，不由心生愤怒，于是猛然出手击灭了烛火，人也压了上去！
……
乐正凛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他喘了口气，身体产生了熟悉的反应。
这样的梦……这是第几个了？
明明一开始是十八般酷刑，却到最后拐向了相同的情景。
有的时候，梦里那夜场景重现，两人角色互换，铃兰花丛上玄衣血魔纹泛出微光…
强势，俊美，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申屠渊。
他自认为不喜欢男修，但是“申屠渊”很特殊。
也或许是征服强者的感觉，自然让人上瘾。
但那绝不是喜欢，不是初时见到贺兰心的那种怦然心动感。
乐正凛在界渊见惯了倒行逆施之事，早已经明白杀人是报仇的最下等做法。他金丹沾染的魔气和那几道蕴含魔气的刀意让他那个时候有口难辩，落入比前次千里追杀更为难堪的境地！
理智来说，却也知道对方是无心之失。
恩怨难明。
乐正凛却也知道自己最介意的事情就是那一次。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他这里却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思。
那就不再犹疑，找到他，抓住他。
把他加诸在他身上的东西，一点点，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就像那些‘梦’一样。
申屠渊。
黑夜里，乐正凛舔了舔牙齿，他面上的暗青色图案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一般开始在脸上游动起来。
他绿色的眼睛仿佛野狼择人而噬。
不急…….不急，料理正餐之前，还得有开胃小菜。
一切只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