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乃,我好累。”谢海安的呼吸急促紊乱,喉咙里像着了火,他无力地瘫倒在冉风的肩膀上,在冉风的耳侧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袋却依旧觉得缺氧。
“海安,已经结束了,那种折磨你的体能训练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在床上,你很安全。我不是向乃,我是冉风。”冉风的声音有些嘶哑,谢海安沉重的呼吸敲击着他的耳膜,抽痛着他的心。
如今的谢海安神智已经不清晰了,这是创伤后应激患者在治疗过程中经常会遇到的状况,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
谢海安的眼神有些迷离,冉风嘶哑的声音让他甚至有些清醒,随即他的脑袋像被一团棉花塞满,昏昏沉沉的,思维也变得迟缓起来,他无力地呢喃“冉风,你是冉风。”
“我是冉风,海安,现在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冉风轻轻地抚摸着谢海安的后脑,温柔地抚慰他的情绪。
谢海安有些麻木地点点头,下巴磕在冉风的肩膀上。
“今天是2019年8月13日,我们在紫金路23号冉风高中的家,我是冉风,你现在很安全。”冉风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一些,见靠在肩膀上的谢海安没有反应,冉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海安,告诉我,今天是几号,你在哪里,我是谁。”
谢海安闭着眼,他的头很痛,思维迟缓到他没有办法思索任何事,身体陷在极度的疲惫中。
“海安,告诉我,今天是几号?”
谢海安的头轰隆隆地响着,冉风的声音却如此清明地闯入他的脑中。
“今天是2019年8月13日。”谢海安的声音有些哑,喉咙燃烧的火好像消了不少。
“我们在哪?”
“在冉风的家。”
“很好,海安,你做得很好,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冉风。”
“嗯,我是冉风,我在你身边,你现在很安全,跟着我再说一遍好吗?”
冉风一遍一遍引导着谢海安,牵引着他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谢海安的汗水浸透了衣衫,一滴滴的从额头滑下来,顺着冉风的脖颈淌进他的衣服里。
“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肩头传来谢海安沉闷的声音,带着些委屈。
“没事的,海安,这都是正常的反应,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有我在,你放心。”
见谢海安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冉风把谢海安从肩膀上扶起来,他摸了摸谢海安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灼烧他的掌心,应该是强烈的心理暗示产生了应激反应。
“我给你配的药,你放在哪了?”
“在公文包里。”
冉风站起身想去门口的橱柜上拿公文包,却被谢海安拽住手臂,谢海安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冉风的腰,他把头埋进冉风的小腹。
“别离开我。”
冉风环住谢海安,像安慰受惊的小兽一般,轻拍着谢海安的后背。
他温柔地抚摸着谢海安的耳垂“不会离开你,我就去客厅,我们一起去好吗?”
谢海安闷声嗯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冉风身后。
冉风倒了杯水,看着谢海安把药吞下,随后叫了个跑腿,买了温度计和散热贴。
“海安,我们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你很勇敢。”冉风心疼地看着有些恍惚的谢海安,他知道每一次谢海安回忆这些事的时候都如同再经历一遍,但是他不得不狠下心。
腐肉已经烂了必须得挖除,耽搁的时间越久,腐烂的面积越大。
“能告诉我,向乃口中的治疗是什么治疗吗?”
谢海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好像是叫森田治疗。”
“森田治疗?”冉风皱起眉,有些不解“确定是森田治疗吗?日本生田正马教授所创立的那个森田治疗吗?”
谢海安点点头“是日本一个什么教授创立的,最开始的时候老师讲过。”
冉风有些疑惑,他的眉头拧成一团,森田疗法一般适用于强迫症、恐怖症、疑病症等神经症的治疗。
这种治疗手段有的时候工作室也会用,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心理治疗方法。
治疗原则是“顺其自然,为所当为。”
大体上让患者在床上安静休息、冥想,等待患者心情稍微恢复之后再进行一些简单的社会劳动,最后再到恢复更高级劳动等阶段。
整个治疗过程都是相对轻松,放松的。
为什么谢海安会那么害怕?
叮咚。
还没等冉风问清楚,门铃响了,谢海安瞳孔猛地一缩,身上止不住地抖了抖。
“别怕,应该是我买的药到了。”
冉风去门口取了药,拿出体温计消了消毒,让谢海安夹在腋下。
没几分钟,谢海安的体温就测出来了:38.6°
果然高烧了,冉风抽出散热贴,贴在谢海安额头,挤了片退烧药看着他吃下去。
谢海安的眼睛一直落在冉风身上,坐在沙发上乖巧得像个小孩。
“头疼不疼,想不想睡觉。”
谢海安摇摇头“刚刚很疼,吃了药好多了。”
“去睡会儿?”
“睡不着。”
冉风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他温柔地哄道“睡得着,我看着你睡,别怕。”
“好。”
谢海安乖的让冉风心疼,他跟着冉风回了卧室,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冉风。
冉风端了杯蜂蜜水进来,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把这个喝了,安神的。”
谢海安咕咚咕咚地一饮而下,蜂蜜水很甜,谢海安却依旧喝得一股子苦味,可能是他的嘴苦,也可能是他的心苦。
甜腻腻温热的蜂蜜水顺着喉咙流下来,让谢海安胃里舒服了不少。
他侧躺在床上,冉风趴在床边,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
原本没有困意的谢海安,眼皮却开始打架。
“海安,你在仓北接受的森田治疗是让你们在房间中冥想,休息吗?”
“不是的。”谢海安想了想,头却有些发昏“是一个又脏又臭的小屋子,需要被关在里面被校训,要是不认真背就会被打戒尺,去之前向乃有告诫我一定要认真背,背的越快我就可以越早入学。”
“我怕连累向乃,又怕挨打,所以我背得很努力,只用了三天就把校训背下来了。”
“向乃说得没错,如果我没有遇到他,我会吃很多苦头。章奇的那个学长不仅没有告诉他学员的规矩,还故意欺负他,侮辱他。章奇在小黑屋受了不少苦,他背的也是最慢的,挨打也是最多的,后面还又重新被关进了训诫室。”
“入学了之后也是这样的,他逼着章奇给他手下的学弟洗袜子内裤,抢他的饭,故意把他的被子弄乱让他受罚,让他在地上爬学狗叫。”
“他没有反抗吗?”冉风摸了摸谢海安头上已经不凉的散热贴,又重新给他沾了一块。
“他不敢反抗,学长可以规训学弟学妹,学弟学妹要是反抗就会被考德,受到的惩罚会更严重。”
“向乃从来没欺负过我们,也没打过我们。反而是我们,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连累了他。”
“你们?是谁?”
谢海安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沉到无法再睁开,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刘明和向迎春,哦不对,那时候他还叫向庆...”
再醒来的时候,谢海安是被香味儿勾醒的。
谢海安有些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看钟表,六点半。
他向窗外看去,窗外的天的边缘白得像颜料。
冉风不在身边,但是他已经闻到味道了,他应该是在厨房做饭。
谢海安揉了揉头,头上的散热贴已经被揭下来了,床头的灯还亮着,灯下放着温度计。
温度计上的数字已经不烧了。
他起身走出卧室,冉风系着他昨天系的那条围裙,正在厨房里垂着眸做着什么。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留宿冉风家的那个夜晚,冉风也是这样在厨房,谢海安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冉风“在做什么?好香。”
冉风一愣,随即笑道“你醒了,做的鱼。”
谢海安的眼眶有些湿,盘子里的鱼,色相当的诱人,上面淋着金黄色的酱水,炸得外酥里嫩的鱼镶嵌在浓稠的汤汁中,配着金黄的土豆和翠绿的西兰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谢谢你,冉风。”
冉风轻笑,用手肘顶了顶赖在自己身上的大狗“别说这些,要谢我一会儿就多吃点。”
“嗯。我都吃了。”
“你也别都吃了,给我留点。”冉风拍了拍腰间越挣脱越紧的手“醒了,别腻歪了,吃完饭还得去瑞明呢,我现在是你老板,你无故旷工我会扣你工资的。”
谢海安却并没有松开,反而在冉风的脖子处蹭来蹭去,昨天的痕迹消下去不少,却还是有几处红印印在他的脖颈和锁骨“别扣我工资,我还要养老婆。”
清晨本身就是男性欲望的高发期,再加上谢海安没有章法地乱蹭,冉风身上渐渐燥热了起来,他转过头,捧住了谢海安的脸颊,轻轻舔了一下。
两人还未继续更进一步温存,谢海安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怎么会有人给我打电话,还是这个点。”
谢海安松开冉风,走过去看了看,竟然是阳强彪,他有些疑惑。
“阳叔?”
“海安啊。”阳强彪的声音有些犹豫,和他往日里风风火火发大嗓门有些不同。
“怎么了阳叔,什么事?”
“咳咳,也没什么事,就是你挺长时间没来了,你李姨和果果都想你了。”
谢海安的眉头拧了拧,他下意识地看向冉风,抿了抿唇“阳叔你有事找我?”
“呃。”阳强彪那边吞吞吐吐“没什么事,就是,就是你没事的时候来家里坐坐呗。”
谢海安的眸色沉了沉,他心里隐隐有感觉,这件事和谢飞有关。
“晚上吧,我下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