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海安舔了舔发痛的下唇,他仰着头看着冉风,心中大雾四起,他身处雾中其中失了方向。
“为什么?”谢海安沙哑地开口。
“什么为什么。”冉风摸了摸谢海安发肿的脸颊,有些心疼,懊悔自己刚刚失了分寸下手那么重。
“你...为什么会爱我?我那么普通,哪里值得?”
平凡的我根本配不上如此矜贵的你。
冉风刚刚偏执的笑已经消失,又恢复了往日那般谦和温润。
他的眼中满是爱意,轻轻地落在谢海安唇角一个吻“谢小狗,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灵魂。
纯净,善良,晶莹剔透,一丝不染。
这样的纯良的灵魂,无论是谁都会一眼沦陷,都想将这样干净善良的谢海安占为己有,而自己才是那个阴暗肮脏的灵魂,等待着他的救赎。
“谢海安,别再说分开的话了,我们不会再分开,我已经弄丢了你一次,绝不会再弄丢你第二次了。”
“好。”
谢海安心中的大雾消散,阳光晒裂了包裹着他的壳,那个壳瞬间碎成粉末,被风吹散在空气中,他就这样赤裸裸地坦诚地出现在冉风面前。
“明天我想去看看我妈。”谢海安搂住了冉风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好。”
“之后我们去买些东西,后天冉姨让我们回老宅,第一次拜访冉姨不能空着手过去。”
“好。”
“还要去一趟宠物店,给风信子挑一个大的猫爬架,之前答应了迎春。”
“好。”
“还要...”
“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陪你一起。”
“好。”谢海安靠在冉风肩上释怀地笑了。
一夜缱绻,两人抵足而眠,亲密无间。
翌日,谢海安早早地起床遛了小冉和平安,带了早餐上来,给小狗喂了粮。
冉风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服裤,很衬他修长的身材。袖口和胸口处佩戴了同一系列的袖扣和胸针,看起来整个搭配倒是也不单调。
谢海安靠在门槛看着冉风,不禁感叹真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在镜子前的冉风看到了身后的谢小狗,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衬衣的前两个扣子,露出白皙的锁骨。
谢海安像闻着肉骨头香味的小狗,被美色勾着从后面抱住了冉风。
冉风眼中一丝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整了整袖口的,拍拍谢小狗的头“去吃饭吧。”
两人吃了早饭,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百合开得含蓄美丽,那是张兰生前最爱的花。
张兰的墓地在郊区,不远不近,开车却也要好一会儿,一路上谢海安很沉默,安静地看着路边飞速倒退的树木。
“自从她去世,我一直没敢去看她,我怕她不愿意见我。”谢海安闭了闭眼睛,母亲温和的记忆早已模糊,脑中能回想起来的只是她崩溃的情绪和难以入耳的辱骂。
谢海安的心口又开始发堵,愧疚感涨得他发疼“我好想她。”
“海安,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谢海安摇摇头,苦笑道“原就是我不配得到她的爱。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是我们俩把她逼上了死路。”
冉风侧目看了看陷在痛苦中的谢海安,知道他钻了牛角尖,没再开口。
两人很快到了陵园,这片陵园很大,分东西两个区,张兰的墓碑在东区,位置又在近郊,人烟稀少,今天又是工作日,陵园基本没见到什么人。
一踏入墓地谢海安的心情便止不住地失落,巨大的恐惧和愧疚混杂着思念笼罩着他。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临近张兰的墓碑他更是有些踟蹰地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
谢海安又变成了那个胆小鬼,他很害怕,他怕母亲不想见到他,他不想母亲到了地下还恨着他。
冉风拍了拍谢海安的肩膀,温声劝慰“海安,去看看阿姨吧,你是她的孩子,她也是想你的。”
谢海安的眼神黯淡,嘴角微微下垂“她...会想我吗?”
“会的,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谢海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风顺着不远处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是百合的香气,像少时母亲的怀抱一样,让他安心。
谢海安鼓足了勇气走过去,却发现张兰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百合,百合的花叶有些被晒得微微发黄卷曲,却还发着幽香,应该是放了一两天了。
墓碑上张兰的照片温婉柔和地笑着,眉眼中尽是平和,让谢海安的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母亲这样的笑容了,准确地说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对自己笑过。
谢海安把花束放在母亲的前碑,俯身跪在前侧,他垂下头,母亲温柔的目光让他的羞愧无处安放。
“妈,对不起。”谢海安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回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母亲温柔的笑刺得他眼睛发痛“别恨我了,妈妈,我好想你。”
谢海安的声音扎的冉风喘不上气,他看着墓碑上的张兰和记忆中他在谢海安家见到的张兰一模一样。
之前他从谢海安的只言片语中他大概了解过一些张兰和谢飞之间的恩怨。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张兰是无辜的那个,谢海安又何尝不是无辜的那个呢。
谢飞犯下的错,却让两个无辜的人,一个在生无可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个把自己困在痛苦的泥潭里难以自拔。
冉风深深吸了口气,这世间真不公平。
心头压抑得很,冉风转身离开了墓地,墓地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是管理员的休息室和厕所。
冉风靠在房子的墙壁上,仰头看了看和煦的日光,有些刺眼。
不远处的谢海安垂着头,看起来那么落寞,落寞得让冉风心疼,他点了一支烟。
他现在很少吸烟,前几年找不到谢海安的日子里,他常吸,尼古丁的味道能缓解他心中的焦虑。
如今一股烟草的雾气充满了肺腔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把肺中的浊气混着烟雾吐出,在空中化成了一个一个烟圈,在日光变成光怪陆离的光圈。
“西区那片墓地巡查了吗?前两天下暴雨,要是有开裂的墓碑一定要及时维护。”
“老谢去看西区了,还没回来,应该快回来了。”
一个大嗓门的声音,让出神的冉风微微侧目,他看过去是两个墓地的管理员,应该是在说墓地日常维护的工作。
“老谢去西区了?他平日不是一直在东区,守着他老婆的墓?”
“这不是小张请假了,西区那边实在没人才去的,看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这个老谢,真是个深情的人啊。”那个大嗓门的管理员咂咂嘴“你说他年纪也不大,也不再找一个老伴儿,就这样守着亡妻的墓,隔一天就买一束百合放到他老婆坟前,自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也真是个可怜人。”
冉风皱了皱眉,心里疑问悄悄萌生,他掐断了手中的香烟,漫不经心地靠近了两个闲话的管理员,假装熟络地开口“现在还有这么痴情的人?也是咱们墓地的管理员吗?”
那个年纪大的管理员看到冉风一脸的好奇,满是热情地开口“是呀,就我们东区一个管理员,老婆死了天天在她墓地前面守着,现在可很少见这么痴情的男人咯。”
冉风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我刚刚去扫墓,看到有一个墓碑前放着一束百合,是不是你们那个管理员的老婆的墓,好像姓,姓什么来着。”
那个管理员一拍手掌“姓张,没错,就是那个墓。”
冉风的眸色暗了暗,脸上的笑消失无踪,没再理那两个管理员在说什么,快步向谢海安那边走过去。
谢海安见他匆匆过来,缓缓地站起身,他的眼眶发红,嗓子有些干哑,应当是和张兰说了不少话。
“海安,时间不早了,我们下次再来看伯母吧。”
谢海安看出了冉风的异常,他点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喑哑着声音开口“走吧,回去吧。”
冉风拉着谢海安匆匆地往陵园口走,谢海安看着一反常态的冉风有些不解“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冉风放缓了脚步,怕谢海安发现什么异常,他握住了谢海安的手掌“不是还要去给我妈买东西吗,我们去商场逛逛,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谢海安闻到了冉风身上淡淡的烟味“怎么抽烟了?”
冉风笑笑“之前也抽,后来抽得少了,刚刚就抽了一根,你不喜欢这个味儿,下次不抽了。”
“嗯。”谢海安点点头,他的心情实在是低落,也没有什么精神,也没什么胃口。
路过了那个管理站,冉风轻轻侧目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他看到了一个佝偻的中年男人的身影,五十多岁的年纪已经两鬓发白,头发如杂草般蓬乱夹杂着灰尘,身上穿着管理员的衣服被洗得发白。
他的皮肤黝黑,看样子是长期在外面风吹日晒,脸上也说不出的粗糙,他也看到了冉风和...身侧的谢海安,见到谢海安的男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冉风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他眯起眼看了那男人一眼。
两人视线交叠的瞬间,冉风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