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了客房,苍羽请来的大夫已经在房中等待了。
房内几名侍从见了楚杳纷纷抱拳行礼道:“公子。”
楚杳点了点头,随即将视线转到这位大夫身上。
只见这人头发灰白,胡子一大把,脸上虽然都是皱纹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非常有神,倒是让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精神。
他翘着二郎腿吹胡子瞪眼地看了楚杳一眼,然后又别过脸去了。
侍从见他这个态度忍不住冲他喊道:“见到我家公子还不快起来。”
白胡子老头没好气道:“你们请人看病就是这个态度?搞清楚是你们请老夫来的不是老夫自愿来的,还让老夫站起来真是没礼貌。”
侍从:“你......”
白胡子老头瞪他:“你什么你,老夫说错了吗?你们就是没礼貌。有本事你们就放老夫回去。”
侍从还欲反驳,楚杳开口:“好了,你们下去。”
见楚杳都发话了侍从也不敢再继续,“是,公子。”
白胡子老头瞥了一眼离去的侍从,颇为不屑地又回过头。
楚杳:“大夫,在下管教不力让属下冒犯了你,多有得罪。“
白胡子老头撇过脸来上下打量了楚杳,半晌气哼哼道:“你这个当主子的还算有几分礼貌,就是没管好你手下的那帮人。”
说完还要碎碎念道:“请老夫来给人看病就好好请,干什么要动手动脚的,可怜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差点骨头都要散架了。”
楚杳略带歉意道:“多有得罪了。”
白胡子老头又哼哼两下,才道:“罢了,谁让老头子我心善呢,病人呢?”
病人池南一直在后头看戏,这个老头还真是有个性,自从来到这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个性的老头儿了。
池南上前几步,“老先生,我就是病人。”
白胡子老头看了他一眼,下巴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下吧,手伸出来老夫给你搭脉。”
老头一手摸着自己灰白的须发,一手搭在池南的腕上,眼睛微微眯着。
眯着眯着忽然就转变成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池南,池南眨了眨眼,也看着他。老头复又看向楚杳。
见此情况楚杳的心猛地被吊起来,他害怕地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池南也被老头的神态唬住了,不禁怀疑莫非自己真有什么隐疾?
老头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低头道:“身体没什么大碍。”
楚杳闻言松了一口气,池南也松了口气。
“不过——”
才刚送了一口气的楚杳和池南瞬间又吊上一口气。
楚杳紧张兮兮地问:“不过什么?”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池南本就柔弱的身体因为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而终于积重难返,落下病根。
他越想越害怕,连心都提嗓子眼儿了。
偏偏那老头现在还装模作样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楚杳忍不住道:“摸什么胡子你平时没摸够吗?你快点说啊。”
楚杳方才的镇定与好脾气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急和担忧。
楚杳在心慌地等着答案,池南也好奇地看着这位大夫,谁知白胡子老头这时却微微一笑颇为欠揍地道:“不过老夫瞧着这位公子的体质有些虚弱,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平时好好调养就行算不上是病。”
楚杳先是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老头戏弄了,登时满脸黑线。
白胡子老头也瞥了一眼楚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惹到这位太子爷了,还在那继续开玩笑。
“我给这位公子把脉的时候你在旁边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看,那表情严肃得就像是非要老夫给这位公子看出个什么病来一样。可人家根本就没啥问题啊,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楚杳拼命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这要是在宫里谁敢这么戏弄他,谁敢这样和他说话早就让人拉下去赐一顿板子了,更何况就算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有人敢这样戏弄他。
池南也是瞪大眼睛,没想到这老大夫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像个小孩一样和人开这样的玩笑。
他轻咳了一声,还是礼貌道: “多谢大夫。”
老头斯条慢理地起来收拾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子,嘴里还小声嘟囔道: “几个大男人气势汹汹地把我抓过来,亏老夫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池南尴尬地坐在一边不说话,楚杳不满地瞪了眼白胡子老头。
老头瞥了他一眼,火上浇油道: “年纪轻轻的脾气还挺大,小心上火。”
楚杳: “你!”
老头梗着脖子: “我怎么了,老夫说的都是实话,是为你好。”
眼看楚杳就要动怒,池南想着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他赶紧拉住楚杳,对老头道: “大夫,他这个人容易冲动,你别见怪啊。”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道: “还是这位公子大度啊,你的脾气就好多了。”
说完他又看向楚杳: “你可要好好跟他学啊。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生气,气多了会伤肝气,万一到时候还活不过我一个老头子那岂不是亏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听到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
“放肆!你竟敢......”
白胡子老头被他这一道响亮的吼声震住,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楚杳这边的动静直接引起了门外沧羽的注意,听到声音后他和几名手下直接冲进来。
房内,只见楚杳额头青筋暴起,气得嘴唇颤抖,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沧羽一个箭步来到楚杳面前,道: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楚杳竭力按捺自己的情绪,沧羽见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白胡子老头,眼神中充满戒备与敌意,还隐隐浮现杀气。
池南也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语出惊人,一时之间都傻眼了,楚杳毕竟是太子,何曾被人这样说过,更何况诅咒当今太子这可是重罪啊。
楚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站在原地连着深呼吸了两个来回后才冷静下来。
老头此刻也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这情形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收起自己假不正经的模样,脸色认真诚恳地对楚杳道歉: “刚刚是老叟说错了话,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楚杳瞪了他一眼,明显还有些余怒未消,老头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半响楚杳才道: “这次我就放过你,若你下次还敢胡说八道我觉饶不了你。”
老头连连谢道: “是,老叟多谢公子。”
老头也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赶紧拿上他的药箱就离开这危险之地,路过沧羽时还被他凶兽一样的眼神吓了一哆嗦。
沧羽关切地询问楚杳: “殿下,您没事吧?”
楚杳摇头道: “我没事。”
沧羽疑惑道: “殿下,那大夫做了什么惹得您如此生气?”
楚杳双目阖实,复又睁开: “无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沧羽也不好在询问: “是。”
老头出了客栈后就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地跑回药房,生怕楚杳又反悔把自己抓起来。正在整理药材的小徒弟看见师父回来了,疑惑道: “师父,你这次出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胡子老头回来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药箱,拿起桌上的茶杯赶紧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饮完。
小徒弟见他这样急着喝水于是便放下手中的药材,语气有些抱怨道: “师父,看病的人家怎么连一口水都不给你喝,让你渴这样?”
老头喝完水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复又坐下。
听到小徒弟说的话,他摇头连连摆手,声音拉长道: “别提了,这次出诊真是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好端端的先是几个大汉急匆匆找到我半是客气半是威胁地就把我拉到一个客栈,看他们这架势搞得我还以为再去晚一点人就要没了,结果我到的时候人家病人就还没过来!”
“等了半天见到病患后一摸脉象,发现人家根本没什么事,亏我还把药箱都背去了,这不白走一趟嘛浪费我时间。”
“我把完脉后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谁知那小公子听了后直接发火吼我,外面的大高个听到后直接冲进来不由分说就凶狠狠地盯着我看,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看向我的眼神凶恶得简直就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
“哎,幸亏你师父我机灵,赶紧向那小肚鸡肠的人道歉我才能顺利离开。”
他锤了锤腿,哀声怨道: “今天我这把老骨头可算是折腾惨了。”
小徒弟听完了师父的话只是转了转眼珠子,想着师父平日里的不招正经的样子,他道: “师父,你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人家不接受才会吼你的。”
老头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道: “我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啊,我今天就实话实说,全是大实话,他自己受不了实话这还能怪我头上啊。”
“我今天可太倒霉了遇见这么一群活菩萨。”
小徒弟一脸早已见怪不怪的表情,转身就继续去整理药材了。
老头见小徒弟头也不回地回去继续弄药材,不满意地在背后一直喊: “哎,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师父,你这徒弟当的也太不像样了。”
小徒弟埋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丝毫没有打算搭理一下自己的师父。
小徒弟听着师父喋喋不休的抱怨也没太当回事,毕竟自己师父在往日里就没个正行,经常和病人开玩笑吓唬他们,这次估计是没掌握好分寸反被病人骂了一顿才变成这样的。
老头见自家小徒弟也不搭理自己气呼呼地背着手一个人跑后院去看自己前几日新种的药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