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啊，你们也太不是了”
“想当初老太太哦多善良，怎么到你们这里就..”
“咳！也许大牛也不知道呢”
“大牛啊，俺是大舅妈的三舅的二妹的外甥，家里孩子生病了，药也没了，家里男人也病了，实在没法子了，家里揭不开锅，要不你看着借我点，行不行..”
有唾骂者，打秋风者，亦或者亦云而云者，不一而足。
张大牛气得不轻，想把大舅妈的三舅的二妹的外甥搀扶起来，却被人抱住双腿，久久不得其法。
“哎哎”“让开让开！”
“都嚷嚷什么”
直到有一队人慢慢走来，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本来闹哄哄的人大家本能地闭上嘴巴，不敢多言。
见到来人，宋立民忙起身，“孙师爷，什么风把您送过来了”
孙师爷撑开扇子，就有人送上椅子，他顺势坐下，“本师爷近日失去味觉了，宋大夫何解？”
宋大夫当下就着人手势布诊，想将人请进门，“大人，天干物燥，劳烦您进门歇歇脚”
孙师爷一动不动，板着脸，手里的扇子也停了，“怎么令尊不行了？”
都是敞开门，做生意的生意人，宋立民当下就明白了：这不是财神爷，是找茬祖宗来了。
于是也不杵人，面色依旧带笑：“怎会？这不是怕您累了”
“既然您想在这里，自然不无不可”
算是接下了这个战帖。
就是这个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走到老父亲跟前，很是担忧，眸色忧虑，“父亲..”
老爷子面色苍白，属实不怎么舒坦，作为儿子，他没有解决这些个烂摊子，实在是失职。
宋立民心里十分痛心。
老爷子明白孩子的孝心，也明白自己不能退缩，必须挽回自家名声，那就得自己亲自出马，于是他哆嗦着嘴皮子：“孙师爷请”
看来他已然做好了准备。
论治病救人，他自然不害怕。
只是，不远处的陆臣笑了，笑得儒雅，嘴角却含着一丝冷意，他招招手，示意宋捕头凑近。
宋捕头凑近少年，只见少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原本忧郁的捕头登时心口敞亮了。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只留下一句话：“多谢大人”
而后混进人群，凑到宋立民身后，传达了少年的意思。
宋立民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此刻微微一愣，但很快笑了。
于是他也将原话传给老父亲。
一听这话，宋振声一时哑然，抬头对上儿子那满含笑意的眼神，不由得让步，决定还是随了孩子的意思去做。
随即，他微微一笑，“如果老夫看好了，您的病不收钱，若是看不好您的病，赔您一百银两”
还以为他们密谋什么..
看不好赔钱？
原来是妥协啊？
治好了不给钱，治不好还给钱，自己不用掏钱，真是划算的买卖。
他由衷的笑了，“好啊”“那还请您开始吧”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摸脉，诊脉...
顷刻间，老爷子脸上开始冒冷汗，双手开始战栗，状况看着不太好。
孙师爷：“宋大夫，您别把自己累坏了”“要是累坏了，出了事，旁人还道是孙成欺负人呢”
老爷子眸色微阖，闻此言，虚虚抬眼，看了一眼眼前人，依旧不言，倒是一旁的宋立民肉眼可见地着急，急得弓着身子，止不住地给老爷子擦汗。
这时他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药童心领神会进屋里，很快他端着热茶出来，恭恭敬敬走到孙师爷跟前，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孙大人，你赏个脸尝尝，歇歇”
宋立民几近祈求的眼神，而宋家医馆之人无不惆怅之色，他很满意现在局面，心想着任务完成了一半，也没多想，接过了宋家人的讨巧卖好，只抿了一口热茶，“扑哧”
下一瞬就喷了出来，“放肆！”“你们竟敢放“夜息香??”
他怒了。
刺啦！
手里的茶盏顺势落地，碎成渣，刺耳的声音惹得一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生怕惹怒了某人。
“站住！”甚至有人想偷偷离开，也被他拦住了。
孙成嫌弃地望了一眼茶盏，冷笑连连：“给本大人记住咯，都张大眼睛看清楚了，谁敢擅自离去，是要挨板子的”
得！
见过强买强卖得，第一次见强留强看的官老爷，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师爷不是什么大官，但是人家是县老爷跟前的红人，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是以他们这些贫民如何反抗，唯有屈服。
“恭喜恭喜！”“恭喜孙大人恢复味觉了”
孙成忙着耍威风，转头就被人将了一军。
经过老爷子这么一提醒，大家伙都想起孙师爷那一声吼：“放肆！”“你们竟敢放“夜息香??”
是了，若是没有味觉，那怎么能品出夜息香的味道呢？
孙成脸上的笑意僵滞，嘴角抽搐，最后还是在身旁人的提醒下，才稍许好颜色，恼羞成怒道：“哼”“老当益壮啊，看来老爷子艺术不减当年啊”
他话头一转，戾气丛生，阴挚道：“不过，我怎么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咦？我怎么在这里呢？”“狗子？”“狗子？”
这时他身后的小喽啰凑到跟前，谄媚笑道：“师爷，您怎么了？难道失忆了”
“天啦，宋大夫，孙师爷失忆了，那可怎么办？”“哼！他不记得，俺们可记得您说过的话：如果您看好了，孙师爷的病不收钱，若是看不好您的病，赔他一百银两，这话您可认”
“这”“这简直是欺负人..”“就是”“简直太过分了
，明摆着欺负人嘛”
围观的书生受不了孙成这副嘴脸，气得小声骂人。
就连老百姓也觉出不对味来，气得不轻。
除了张家老太太一事，宋大夫为人最是和善，每旬都会开义诊，免费给他们这些贫困老百姓看病，免费赠送药材，谁不说一句宋家医馆是良心医馆。
孙师爷这架势摆明了将人往死里逼迫。
眼瞅着气氛不对，孙师爷也知道见好就收，恍然大悟道：“不赔”“不赔，本就是看病买药，给钱，哪能白吃白拿呢”
反正秋后多加点税也是进了自己口袋。
众人面色稍霁，接着就听见师爷发话：“开始吧，宋老大夫”
一看他这语气，就知道孙师爷憋不住好鸟.
宋家人没发话，他们只好先憋着。
在这期间，宋振声喝了不少水，额头很快爬满汗珠。
有了前车之鉴，孙师爷也不喝水，也不吃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宋振声好像睡着一般，孙师爷时不时地耸了耸鼻子。
而身后狗子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
没了？
这下子惹毛了孙成，他当众踢了狗子一脚：“废物！”
“连个吃食..”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愕然收回了脏话。
但是早先空腹喝了不少酒水，此刻肚子空空如也，很是难受，又不能逃走。
这时，正对面有店小二端着一盘牛肉饼送到跟前，舔着脸笑眯眯道：“大人，这是那位公子送您的”
顺着小二的视线，众人看到了那位公子。
“嘶”
有人甚至禁不住嘶嘶抽气，惊叹于那位公子的盛颜。
少年展眉一笑，拿起一碗酒水敬了孙师爷。
唇红齿白，瞧着就是文质书生。
哼！想来他也没这个胆子敢谋害于我。
于是他毫无防备地咬了一口。
入户是刺激的味道。
是夜息香！！！
自己最讨厌的味道。
他又怒了，治不住宋家，还能治不住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成？
“小子，算你有种！”“敢拿夜息香戏弄本大人，活腻了是吧？”
偏偏那人无辜笑道：“怎会？”“小子从不吃夜息香，怎知道夜息香的味道并以此伤害大人呢”
他盈盈一拜，端得一派清正。
“不可能！虽说本大人也不喜夜息香，但素来记得那腥臭味道，明明你送来的饼子里味道与刚刚宋家送来的茶水别无二至，味道一模一样，怎么？你小子还想耍赖不成？”
孙成邪恶地笑了，指着宋家人，还扫了一眼在场之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大家无一不为眼前这个俊美书生担心。
他一个眼神，就有人动了。
那群跟班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下见到撒气的人大步流星走到书生跟前，将刀子架到其脖子上，语气恶狠狠：“快走！”“干扰了衙门公事，算你小子走运！”
谁料，书生嘴角一阵牵动，撇撇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的失忆症好了”
孙成傻眼了。
孙狗子也傻眼了。
一群人怔愣在原地，“好！”
“好样的”
人群骤然爆发出剧烈的附和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以身破局了。
是啊，他自己都亲口说喝了宋家的茶水，而那茶水含有夜息香。
孙师爷也说了自己失忆了。
一来二去，就攻破了他的谎言。
真是荒谬。
这么一番折腾，孙师爷彻底怒了。
本来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他们这般上纲上线，呵！
眼见，宋家人开始收拾摊子，围观的百姓也欲离开。
他不乐意了，于是手执扇子，按住了宋老年代的脉诊。
“宋老大夫，本官还没说结束呢”“哎呀呀！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狗子！”“狗子，你过来”
孙成整个人倒在老爷子身上，宋立民连忙搭把手才将人扶住，目光一直留意着老父亲的状况，对于孙成的手段，他很是不待见，气得面如土色，哆嗦着嘴皮子咬牙切齿道：“孙大人！”“家父身体不适，望海涵”
视线一碰撞，对上孙成那幸灾乐祸的神色，他本能地攥紧了手指，却不想手正扶着家翁，力度大了，自然就引起了一连锁反应，爆发的束缚着手腕力道之大让孙老爷子双手顿时发麻，他抬了抬眼皮子，侧目觑见儿子怫然的表情，忙用拐杖压了压孩子的脚面。
痛感传来，自然引起了宋立民的注意。
余光中，本该脸色惨败的父亲此刻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眸含忧虑之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个生意人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轻易被旁人扰了心志是大忌！
看来，自己也得抄抄金刚经，宁心静气不为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