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有只大鹰在高空飞翔,他两翅自然伸展,看上去无比惬意。
一双锐利的眼将地上的景象统统收入眼底,意在不放过任何一个猎物。
所有动物在这里,都无处藏身!
本来顺风翱翔的大鹰倏然眼神变得锐利机警,他调整姿势向下俯冲。
原来在地面上好像有几具动物尸体,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鹰急转下冲,迅疾的速度划过天际,空气中发出嘶嘶破空声。
越来越接近了,他低空盘旋着向下冲去,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五只猎豹幼崽,不远处还有只被开肠破肚的瞪羚!
电闪雷光间,他决定先把这些小幼崽抓回去藏在家里慢慢吃。
老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幼崽直冲前去,他爪子一蹬朝着幼崽抓去。
忽如其来的破风声将安折吵醒,他费力睁开眼,浑身剧痛传来,差点又痛死过去,空中一抹黑影朝着自己而来越来越近。
安折瞳孔一震,居然是一只大鹰!
他全身羽毛呈灰色,只有脑袋白的醒目,一双鹰眼透漏着无穷杀意。
他飞行速度极快,弯钩似得利爪已经准备就绪,看样子是专门冲着自己而来,那利爪足以刺穿自己的身躯。
霎那间——
老鹰已到眼前,暗黄色的眼睛阴冷瘆人。
安折不知哪里来的劲儿,他翻身爬起,左前方正是他们吃剩下的羚羊,空空如也的肚子正朝着安折张开,像是在引诱着安折躲进去避难。
他想也不想,连滚带爬朝着瞪羚而去。
背后老鹰猎捕落空,速度使然他的爪子踏在地上滑行了几米留下一道划痕,老鹰扑棱着翅膀急转,再一次朝着这只戏耍他的幼崽飞去。
“扑通——扑通——”
安折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在这个黑夜显得震耳欲聋,他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不能分神甚至不能感受浑身的痛。
他只能竭尽全力,朝着瞪羚的方向跑去,这是一场生死时速。
破风声再一次袭来,阴冷感如期而至。
一步…两步…三步……
安折的前爪意外踩在了瞪羚的大肠上,黏腻的触感使得他滑了一下整个摔在这滩内脏上。
血腥扑面而来,空洞洞的瞪羚肚子就在眼前了,就差一点点了。
身后破风声袭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安折朝着瞪羚的肚子钻进去,顺势将瞪羚的肚皮咬住形成一个密封的空间。
浓稠的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还有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与此同时老鹰从外面不停的攻击着,他用爪子用鸟喙试图将安折从瞪羚肚子里扯出来。
老鹰的攻击如暴雨如鼓点,猛烈且持续的发动着。
安折脑中一片空白,他忘记一切甚至忘记自己人的身份,他只知道——
要活着!活下去!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小时,终于安静下来了。
那只老鹰什么时候停止,什么时候离去的,安折一概不知。
当一丝刺眼的光从瞪羚肚子的缝隙钻进来时……
安折发现,天亮了。
这是他两辈子中,最漫长最深刻的一夜。
他麻木的松口,长时间咬着羚羊肚子已经让他牙口有些发酸,已经感受不到嘴巴的存在。
他四肢发麻,一头载出去翻了个跟头躺在内脏上。
嗡嗡的苍蝇群几乎将安折围绕,放置一夜的内脏已经在太阳的暴晒下发黑发臭。
他还记得母亲划破羚羊的肚子,这些内脏就是那个时候涌出来的。
母亲,对了母亲呢?
他那几个活泼跳动的兄弟呢?
还有寸步不离,一直跟拍着他们的摄影团队呢?
哪儿去了?
安折朝着四周望去,忽然瞳孔微缩,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不远处的地上,软趴趴的躺着两只幼崽,他们呈奇怪的姿势瘫在地上皮毛染血,其他两只不知道却踪迹不明。
地上有车轮行驶过的痕迹,但人和车已经不知所踪。
安折想起那只凶戾的老鹰,他快速的朝着兄弟爬去。
他将一只翻过来,猎豹软塌塌的随他摆动,只见小猎豹一只眼睛空空如也,些许筋肉丝垂在空中吊着一只眼球。
另一只身上也都是咬痕啄痕,安折向天上望去,不时有几只飞鸟落下在瞪羚身边觅食。
另外的两只幼崽,大概率已经被老鹰抓去了。
而他们的母亲,却无影无踪。
安折知道,如果她还在不会任由自己的孩子落得这样的惨状,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她已经被雄狮咬死了。
心里空落落的,一阵阵酸楚将他包围。
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将他们当成亲人,而现在只留下他一个。
但他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那些猛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安折将兄弟的尸体叼着,他奋力的将他拖到一边的草丛中,然后又折回将另一只也拖过去。
半米高的草丛很好的掩盖了幼崽的尸体,他将俩兄弟并排放在一起,一遍遍给他们舔着毛发,最终将搜集来的杂草和小石块盖在他们的身上。
天上,鸟类来来往往,安折不知道那只老鹰何时会突然出现。
杂草将俩兄弟遮的严严实实,一块块安折搜集的石块垒在上面,小小的鼓包是安折为四个哥哥为母亲做的新坟。
安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鼓包,他狠心的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初升的太阳从东边爬起,天亮了又是崭新的一天。
但猎豹母亲和四只幼崽,却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安折会带着一切重新出发,他朝着东边奔向太阳。
“咔嚓!”
爪子正好踩在一个枯树枝上,鸟类闻声登时四散。
那边躺着一只斑马,他面朝着安折席地而卧,呆滞的目光中透漏着一丝丝麻木。
不寻常……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这些食草动物听觉发达,应该在他来之前就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怎么会卧在地上?
斑马眼神木然的望着一处发呆,就好像到来的不是一只食肉动物,而是自己的同类。
安折越往近走,才越发现不妙,他停下脚步,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儿。
这味道刺鼻恶心,安折张大嘴巴干呕一下,差点吐了出来。
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有个北方的室友过年来拿了家里做好的肉。
但最后没吃完,大家都忘了。
后来总觉得宿舍臭,而且越来越臭,连隔壁同学都调侃他们是不是每天都吃螺蛳粉。
后来大扫除才从犄角旮旯里发现了端倪,塑料袋里装着放坏的肉,拿出来就臭味熏天,大家同时跑到阳台上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最后带了四五层口罩,深吸一口气冲进宿舍憋着气套了好几层垃圾袋才收拾好。
那味道,是他们宿舍所有人的心理阴影,只要想起就呕吐。
安折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味道,和烂蔬菜烂水果烂鸡蛋不一样。
是独特的,烂肉独有的腥臭。
他迈着步子来到斑马身边,瞬间眼睛瞪大,惊的他话都说不出来!
这只斑马腿部受伤溃烂,腥臭味儿就是从他的伤口处传来的。
红黄色的液体黏在伤口上露出森森白骨,一大片血淋淋的肉从里面翻出来,白色的蛆虫在那烂肉里蠕动着。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只苍蝇环绕着他,在他的烂肉上吸取养分繁殖孵化,简直是天然的培养皿。
可怜的斑马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时而发呆时而转动瞳孔。
有时他试图站起来,但两只前爪无力的在土地上蹬了好几下,除了扬起来的尘土,烂死的下半身一动不动。
他的灵魂与□□被强硬的一分为二,一半向生,一半向死。
半死不生,亲眼目睹看着自己腐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