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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工作室与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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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周曼和枝伊主要在线上交流,这种方式很方便,容易维持。

周曼担心枝伊嫌她太烦,又担心枝伊淡忘了她的存在,于是就很有规律地隔天同枝伊说几句话,同枝伊分享她在工作时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有时拍到了满意的照片也会直接发给枝伊,她知道枝伊喜欢和她讨论摄影方面的技术和成果。

枝伊找周曼聊天则是毫无规律随心所欲,全视她自己的需要而定,有时一天三回,有时三天一回,大多是诉苦,因为一些工作上、生活中的芝麻绿豆小事而寻求周曼的安慰,周曼总是会如她所愿哄着她。

周曼很珍惜枝伊对她说的话,会将自己喜欢的、觉得有意思的话语的截图打印下来,仔细收集起来,贴在手账本里,而后在对话旁边做拼贴,并记录她当下的心得体会。

像小时候收集落花,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铁盒,原本是曲奇饼干的包装盒,她吃完饼干,留下盒子。盒子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被书页压平了的干燥花朵,它们带有些许原本的颜色,又比在枝头时老旧许多,她喜欢岁月在某些物体身上涂抹的色彩。那小铁盒如今还存放在她的父母家里,是属于她的很珍贵的回忆。

枝伊的话语亦然,十分珍贵。来自枝伊的每一句话都有其温度,周曼觉得这样的陪伴是真切的,比起她独自隔着屏幕留心枝伊的动态要亲近得多。

或许她会越来越靠近枝伊,会因为枝伊而拥有更深刻的感动,周曼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幻想。

只是很遗憾,她们共同许诺的那些约定在接下来的几年都没有机会实现,枝伊每一年的新年行程都安排得太满,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一趟S市。

枝伊曾经邀请周曼到A市游玩,可周曼亦非常忙碌,难以抽出时间。且周曼没有准备好如何怀揣她的情感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面对她思念的人。

周曼以为她们来日方长,以为自己有很多时间打造更加坚固的铠甲,但她不知道无法在短期内积极完成的约定多半会无疾而终。

工作多得忙不过来,周曼请了个小助理,帮她处理拍摄以外的杂务。

某一天,小助理在整理预约的时候同周曼说:“我觉得你可以开一个摄影工作室。”

正在养护相机的周曼动作一顿,反问道:“可以吗?”

小助理很肯定:“可以,我之前就在摄影工作室当前台,那里三个摄影师,加在一起的预约量都没你一个摄影师的多。”

周曼经过了几天的考虑,决定尝试一下。

她租了临街的一个小铺面,改造成摄影棚,主要的投资是装修和购买各种拍摄道具,花了她不少积蓄,费了她很多心思,但与别的创业项目相比,已经是十分优惠。此后除了一些极其特殊的要求之外,她都不需要去租用摄影棚了。

开工作室其实并不难,周曼有点觉得与她向枝伊言明她就是周曼一事是异曲同工,卯着劲闭上眼咬着牙向前迈出一步,就会发现她想象中的难题都不足以成为拦路虎,只是一小块拦路石,她的腿抬得高一些,步子迈得大一些,便跨过去了。

她从不打算将生意做得多大,不打算聘请别的摄影师,只希望能够一直稳妥地维持着创作者的身份,赚取的佣金足够支付店租也足够她的生活,她就很知足了。

亲朋好友中只有父母和枝伊亲耳听到周曼工作室要开业的消息,周曼获得了来自父母的许多叮嘱,也接受了枝伊的祝贺。

祝贺是枝伊对她的纵容,叮嘱是父母对她的关怀,在一些特殊的时期,她会将听到的声音都归为安抚。

然而没过几天,枝伊也发布了一个喜讯——她结婚了。

上半年已经领了证,下半年要把各种与结婚相关的仪式办完。

崭新的工作室带来的兴奋瞬间碎成齑粉,周曼看到枝伊说很庆幸自己能够赶在三十岁生日之前结婚。

她在一瞬间无比憎恨世人对不同年龄的规定。

大概是察觉到周曼的不喜欢,所以枝伊没有向周曼透露太多恋爱细节的习惯。保持多年的线上交流,让周曼知道枝伊是否处于恋爱阶段,却不清楚这段恋爱谈得是否深入,枝伊是否对其有所期许。

周曼在被通知的时刻,才惊觉自己错失了太多。

即将成为新郎的男生也给枝伊留言了,说枝伊是他的女神。

周曼知道那个男生,从她找到枝伊的账号的时候就知道他了,他和她一样时刻关注着枝伊的账号,枝伊一发布动态,他就会冲过去留言,经常比她更快一步,她很纳闷他到底用了怎样的方式随时获知枝伊的动态。

竟然是他,周曼的心情很复杂,他应该是真的很喜欢枝伊,不然坚持不了这么久,而后又感到明显的气愤,他和她做的事分明没有太多区别,结果却这么天差地别。

枝伊要结婚了,要和一个周曼不认识的男生结婚了,这个沉重的消息以加大加粗字体的形式在周曼脑海里不断回旋,她仿佛闯入了某个显示屏内部,巨大的文字包围着她,不断从她眼前滚动而过,强势地向她灌输她根本不想知道的信息。

结婚,成家,与另一个人成为彼此最亲近的家人,不知道这是否代表枝伊会加入到那个男生的世界里,而枝伊的世界从此枯萎。

周曼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她不禁弯下腰,双手环抱着自己,她的灵魂用她的一切在呐喊,不要,不能,不可以,枝伊的世界不可以枯萎,否则她将在游乐场里成为唯一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枝伊发布了九张照片,配的文字不仅宣布婚讯,还表扬了那个男生的耐心和拍照水平,称所有发布的照片都是他拍的,他将她拍得很美。周曼觉得枝伊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应该是甜蜜的。

与之相反的是,周曼心里翻江倒海地冒着酸水,要论拍照技术,那个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如果由她帮枝伊拍照片,肯定能比他拍的好看一百倍。

可惜枝伊喜欢的不是她。

陪伴在枝伊身边的人也不是她。

度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周曼才在那条喜讯下留言,向枝伊道喜。

没过两分钟,枝伊给周曼打电话,向周曼透露婚礼举办的大概时间,又问周曼:“你可以帮我拍婚纱照吗?我打算在婚礼前三个月拍,也就是下个月月末,地点想选在新西兰、南法和那不勒斯,所以签证要抓紧办了。这个行程是有点赶,但只能这么安排,我先生也要工作,同时配合我们两人的时间腾出这么久的假期实在不容易。”

周曼只考虑了两秒,便拒绝道:“抱歉,那段时间我都已经有预约了,我刚刚开工作室,正在做优惠活动,所以预约排得比较满,接着的两个月我都不能出这么长时间的外景。而且我没有拍过婚纱照,只有在摄影老师的工作室里实习时给拍婚纱照的摄影师打过下手,完全没有经验,单单看能力一项也不应该帮你拍婚纱照,婚礼对你来说太重要了,我觉得你还是找一位有经验的摄影师比较好。”

枝伊闻言,遗憾地叹了叹,说:“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啊,一定要来。”

“好。”

周曼并没有那么多的预约,也没有排到那么久以后的订单,她的拒绝是借口,她不希望自己为枝伊拍的第一组照片是婚纱照。她讨厌婚纱照,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她永远不会给任何人拍婚纱照。

周曼喉间干涩,说话变得艰难:“枝伊,你居然要结婚了。”

枝伊温柔地应道:“是呀,感觉很奇妙,结婚和恋爱的感受完全不同,身边的人明明就是同一个,生活跟谈恋爱的时候相比也没有太多区别,可是他的身份变成了家人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要重新认识他,要重新和他相处……”

周曼听不清楚,她的耳朵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仿佛有一百个婴孩同时躲在她的耳朵里尖叫着哭泣,她的头紧接着疼了起来,那些婴孩在膨胀,要将她的脑袋挤破。

周曼用力捂着额侧,喘息着打断枝伊的话:“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我要先去处理,等一下再和你聊好吗?”

枝伊不疑有他,赶紧应道:“好的好的,你快去忙吧。”

耳鸣持续了很久,工作时通过镜头看见一张张笑脸,就会有婴孩在周曼的耳朵里哭泣。修图时在屏幕里看见许多快乐的瞬间,周曼会和那些婴孩一起哭泣。

周曼让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完全不在乎休息时间,不停地接订单,她的借口成了现实,她如同自己的谎言一样忙碌了起来,她的心已然坠入虚无,而她妄图拯救那深不见底的空虚。

除了一位小助理,周曼还聘请了两个拍摄助理,两个化妆师,工作室里挺热闹,加上周曼的摄影老师说要送两个实习生过来,周曼答应了。小助理说长此以往,工作室不可能只有周曼一个摄影师,周曼觉得这样也无所谓。

和很多人一起工作,让周曼产生她并非孤军奋战的错觉。

尽管她在抱着电脑修图的时候这种错觉就会粉碎。

周曼在某一个以聊旗袍做工为初始话题的深夜问过枝伊,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枝伊的回答和很多女生一样,“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人,感情挺好,我们生活在一起不至于产生太多矛盾,而我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他也向我提出要结婚了,所以我们就结婚了。”

周曼觉得屏幕里的这些文字太刺眼,她一边手捂着耳朵,一边手打字,没有接枝伊的话,转而问枝伊婚礼筹备得怎么样,大事小事会不会太过繁琐、带来太多的疲倦。

字里行间表达出的不想聊婚姻事宜的意思似乎过于强烈,枝伊无法视而不见,便只含糊地回答她不累,绝大多数事情都由婚庆公司负责,而后就让话题回到了旗袍上。

那时枝伊有点怀疑周曼是比较偏激的不婚主义者,并偷偷反省了一下自己,考虑因为自己希望在婚礼上看到周曼就让周曼一定要出席的做法是否过于自私、会不会太勉强周曼。

等待出席枝伊婚礼的几个月里,周曼的失眠变得非常严重。

她的睡眠一直不太好,但原本只是睡眠质量不佳,保持心情平和躺着,一个多小时之后睡意就来了,就可以缓慢入睡了。最近却是严重得整夜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听了几遍婴孩的哭泣声音,然后窗帘之外的世界就开始变得明亮了。

积聚在夜晚的无数污浊同化了她的身体,每一个在黑暗中丧生的冤魂都跟在她身后,拖拽着她,拿捏着她,她总是很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身体的掌控权。她很痛苦,身体孱弱,几近无法举起相机。

她抽空去看医生,而后拿着一小袋安眠药回家,睡觉前半小时服用。

连着两个多月,周曼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入眠。

睡眠门诊的医生已然认识她,她问:“吃安眠药会不会上瘾?我是不是这辈子都离不开它了?”

医生没好气地说:“这是药,不是毒。”将处方笺递给周曼,他又说,“你给自己放一个长假,让精神放松一点,大概就能靠自己睡着了。”

周曼摇摇头:“我不能太过放松。”

一旦没有事情可做,她会被虚空吞噬。

熬到枝伊婚礼的前一天,周曼离开了S市,去往A市。

载她到酒店去的网约车司机的口音很重,普通话不标准,却热爱和乘客闲聊,每一句话都要说两遍以上,周曼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得知周曼是第一次来A市之后,向周曼推荐了不少他认为的好去处,又向周曼保证A市的人民非常友好,让她放心在这里玩。

周曼哪里都没有去,在酒店的房间里待着,向枝伊报了平安又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得到枝伊否定的回答,她便安心地抱膝坐在房间唯一一张椅子里,听着婴孩尖锐的哭声,看着窗外云层很重的天空。直到第二天傍晚必须动身前往婚礼场地的时间。

婚礼在一个庄园中央的宴会厅举行,汽车可以驶进庄园,周曼便请网约车司机载她去到宴会厅门口,她不想走动。进入大门的主干道两旁是几排笔直的冷杉,转一个弯就能看见宽阔的草地和其中修剪出各种造型的灌木丛与花树,周曼感觉车窗外的每一种景色她都在外国电影里看到过,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分明曾经对这些景色怀有过感情,且无法在现实的记忆中准确地翻找出来。大概这就是枝伊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的原因,枝伊每次看电影都会非常专注,投入许多情感。

拐进一条石板小路,两旁有希腊诸神的雕像,最后一座是丘比特,胖嘟嘟的长着一对小翅膀的小男孩弯弓射箭,箭头被故意打造成爱心的形状。周曼记得自己看过《仲夏夜之梦》之后就对外国的那些由神明的法术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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