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五天,我在家一打开电视就看到了不少相关新闻,主要是天塌地陷也只会放动漫和美食节目的东京电视台也难得地放了这条新闻。
喝着可乐,我看着新闻:
那家商场的爆炸案大概是东京的某个走歪门邪道的宗教干的,他们干的凹糟事不止这一例,连续的恐怖袭击已经造成了数十人受伤,数百人死亡;然后这伙不法之徒跑到了横滨作案,不出意外被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一锅端了。
嗯,结果还不错。
我喝完了可乐,心情愉快地吹了口气。
不妨我把人坑去了横滨,就让这伙家伙好好感受一下横滨当地的淳朴民风吧!黑手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斌次郎出国后又隔了十来天,夏油杰来找我说国中结束后他打算去读东京咒高。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东京区域内唯一一所面向平民咒术师群体招生的学校,算是平民出身的咒术师不错的出路。
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我从迷迷糊糊中强打起精神来,支着抬起身子看向他问。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
我的语气不善,态度却只是冷冷淡淡的程度。
“上周六。”夏油杰没有意识到我在生闷气,也是,除了偶尔的交集,我们也没有那么熟。他很憧憬那一边,少年总是自信满满和野心勃勃。“东京咒高的老师找我谈过了,又做完了家访,我打算去看看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我揪住了某人的怪刘海。
“夏油杰你很能耐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啊啊啊!”
“电话不接,人不在家,我倒是想和你商量啊!疼疼疼,你松开!山吹真世你给我松手!还有,我的事情凭什么一定要和你商量!疼疼疼,松开我的头发!”
“不要揪我头发!”“你先放手!“你先放!”“你不放我也不放。”“夏油杰!”……好幼稚啊,我都嫌弃自己了。
我们像小孩子打架似的扭打在一起,我得承认,我是故意的。
我早就知道夏油杰会去咒术高专,只是我没有料到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依旧会觉得猝不及防——甚至是恼怒。
卯月抹了把脸,不忍直视这边,“真世什么时候和夏油杰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呗!”里桃说,她正专注于化妆,对我不屑一顾。我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她拿出了心爱的小镜子自顾自欣赏起来她自己的盛世美颜,心情美滋滋的。
我最忠实的小弟木下宽在给我加油鼓掌,“老大加油,老大揍他,老大威武!”
真是混乱啊。
有谁突然喊,“山吹君,前田老师来了!”
随着上课铃响起和课桌的东倒西歪,我和一同闹事的隔壁班夏油杰被进来的前田老师咆哮着轰了出去。
地中海老男人用手里厚厚的教案砸在桌子上,哐当一大声宛如我俩的丧钟。
“山吹真世!还有你哪个班的!都滚出去罚站!”
让我们乖乖在门口罚站是不现实的,没一会儿我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翘课溜去天台谈事情。其实我们之间没有多剑拔弩张。
天台风大,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偏头问道。“喂,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总是听你说,我也想去看看。”
“咒术界除了丑恶的烂橘子就是万恶的资本家,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小声念了一句,很小声很小声的那种。
“你说什么?”“没什么。”
倚靠着栏杆,我漫不经心地看着操场上的人和蚂蚁。
我还没想好。
我没想好,到底我该怎么做?
“在哪里对于这么厉害的真世都差别不大的话,要不要一起来?打入敌人内部,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
少年豪情万丈,我可耻地心动了一瞬间,嗯,时间段大概有零点零一秒。暴打咒术界的烂橘子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比松田阵平想要暴打警视总监还要理所当然。
最后我始终没表达出任何明确的态度,敷衍而冷淡地说,“之后再说吧。”
我被叫家长了,然后前田老师用我给的号码喊来了萩原研二。
幸好来的是萩原研二。
到底还是我和夏油杰鬼经常混在一起这件事让前田老师不满很久了。在我这一次和杰一起闹事之后,前田老师愤怒地和隔壁的谷口老师吵了一架,然后我和夏油杰各自被班主任愤怒地带走单独教育。
那些训斥从左耳朵进从右耳朵出,我压根没往心里去。
什么不要让坏孩子影响了我,明明只是因为他自己和隔壁的谷口老师不对付嘛。非要追究的话,从成绩上来看夏油杰也不比我差多少啊——我满脑子都是吐槽。
我也根本不关心里面在谈什么,猜也猜得到吧,打架,逃课,说我不具有谦逊的品格,不尊重师长……好烦好烦,不想管我就别管嘛,反正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田老师的咆哮很吵啊,真的;就辛苦萩原研二应付我那对我过于负责的老师了。
松垮垮地站在办公室门外,我抱着后脑勺看天看云看地板,神游天外。
大概三个小时后,萩原研二终于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了,他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手搭在我的脑袋上问我。
“真世酱第一次被叫家长吗?”
“不是。”我坦然地说,“之前都是我花钱雇人来的。”
萩原研二一噎,不过他也没有太纠结,接受良好。“行吧!办法总比困难多?”他又问,他总觉得夏油杰有些眼熟。“夏油同学就是你弄得和凶杀现场似的那次和你在一块的那个男生?”
“嗯。”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勉强解释了两句,“我的交友没问题,上次只是意外。”
他脸上写满了不放心,但是我们放过了这个话题;萩原研二倒是很想要和我深入聊聊,可我接下来并不搭理他。
萩原研二他拿我全然没有办法,叹气,看了看我又叹气。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时间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被叫家长的时候我就知道躲不过这一劫,所以早早喊宽和绫子说了声不用等我,现在我直接跟着萩原研二走就好了。
校园门口停着那一辆心爱的马自达。
萩原研二开锁之后我不用他催促就上车坐好,还把车窗降了下来。
虽然喜欢飙车,但是萩原研二日常开车其实很稳,中规中矩得挑不出错来。
抬头,不经意间看到樱花从枝丫飘落。樱花会在花开最绚烂的时候与世长辞,随风而落时宛如一场华丽而凄迷的红雨;明明是非常唯美的春光,结果苍茫暮色下到处是扭曲而丑陋的咒灵。
每一只咒灵都日常在我的审美线上疯狂蹦迪,我立马把摘下来的眼镜重新戴了回去,一秒世界清净。
“真世酱把头伸回来,要注意安全哦!”开车的萩原研二透过后视镜看我,出声提醒。“要是小阵平看到了,又要吧啦吧啦数落我俩了。”
“之前他在的时候我都没有发现松田哥居然还有老妈子属性。”我惆怅地说,把窗子伸起来,人也乖乖坐好。
帅气的警官先生有些长了头发半掩映着明亮锐利的眼眸,他开朗大笑。
“哈哈,真世是不是还要庆幸小阵平今天值班没办法来学校?”
“你是对的,萩原哥。明明长得就很和不良一样,结果意外有很多坚持……松田阵平自己读书的时候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要求给我啊,好麻烦好麻烦……”
萩原研二一边开车一边回忆着说,“我和小阵平读书的时候可不敢天天逃课,不过,打架倒是挺多的。”
注意到车的路线,我问,“这是去警视厅?”
“嗯,很生气的研二哥哥决定真世酱的晚饭就是我们警视厅食堂的猪排饭啦!”
“放过‘警视厅的猪排饭’这个梗吧这位很生气的萩原桑,说实话它也没那么好吃!而且,让我蹭警视厅的食堂真的不是因为你要带着我等松田大哥要加班吗?”
“被发现啦,诶嘿。”
“不要把我当做笨蛋,而且我为什么要和你去警视厅啊。”
“其实是有个案子想请小真世帮忙!”
“警视厅的保密条例就是摆设吧。”
我吐槽,这算是吐槽吧。我能随便看堆放的卷宗,而那些乱七八糟的侦探也能随便向警察打探消息。
“真世你的话,这次其实是松本警视特批的行动顾问哦。”
说起来,我的头发又变长了。
思绪飘了起来,我开始思考要不要留个长头发。
扎成那种文艺的低马尾,这个发型应该很不错;我还可以换个发色,银灰色就很不错,这种和我眼瞳相似的颜色会很衬我。
我不搭话,也低着头借由垂落的头发遮掩了脸色,于是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马自达拐了一个弯,又过了两个红绿灯,我们离警视厅越来越近了。
这会儿我抬起头来,恰巧对上了萩原研二的视线。
他通过后视镜与我对视,那双紫色眼眸明亮锐利,我观察到他握紧方向盘的手很紧,他现在心绪不平。
这一次,萩原研二显得格外担心。
他格外有责任心,而且现在他把我也视作一种责任;无论是照顾我的生活还是管控我的行为,可以说,萩原研二试图让我像个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的方式长大,起码不要长大得那么着急。一个很好的大人,他努力引导我成为一个好人。
萩原研二毫不掩饰对我的担忧,又宽慰我,“上面好像有什么大行动,我和小阵平级别不够,知道的也不多。虽然警察有警察的规矩,但是真世,如果遇到麻烦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我和小阵平都会帮你。”
现在,萩原研二很犹豫我是否应该参与这个上面重点关注的大案子。
我在心里轻轻哼了声。
这个笨蛋。
“谢谢好意,但是不必。”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能有什么麻烦,开玩笑,打架斗殴我还能输了吗?再说了,输了也不会告家长吧。”
他咬重了字音,强调,“我没有在说打架斗殴,真世酱,你明白吗。”
“嗨嗨,明白了。”
我似乎敷衍地回答。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警视厅的确有很多废物,但是聪明人也不少,什么样的大案子会找我?
萩原研二补充,“对了,这次好像还是福田警视正向松本警视推荐的你。”
所以实质上是警察厅办案,警视厅只是打掩护?而且我记得因为我的部分原因,福田叔叔已经被调离了之前的岗位。
我蹙眉,直接问道,“萩原哥,是福田叔叔找我帮忙,还是那个金毛混蛋?”
“研二酱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敛眸深思,半晌他笑了声,“既然真世酱都这么问了,那个混蛋肯定有份吧。”
“我决定养一只金毛,起名叫做zero,然后我要刮掉它所有的毛。”
半长黑发的青年嘴角微翘,他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虽然是不合理的迁怒,但是研二酱支持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撇了撇嘴,冷笑,“呵。”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灰白漆的马自达M-6刚好驶进了警视厅的地下停车场,又在车位上稳稳停下。
我睁着一双死鱼眼,忽然很不想下车。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法外狂徒,我根本不想面对条子。好吧,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其实是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我警视厅那里肯定有我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比如说争端和巨大的麻烦。
萩原研二打开了车门。他看上去很好脾气,笑呵呵地催促,“真世酱,该下车了哦,福田警视正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让他们继续等着,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我很想这么嚣张自恣地说;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无精打采地点头,“哦。”
太嚣张的话……
算了,还是不要了吧。
我磨磨蹭蹭地下车,下意识认真观察了这片光线昏暗而空旷寂静的地方。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架,我嘴角还在往下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