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校区。
“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一位转学生——”
木质推拉门忽然拉开,禅院直哉走入教室,无视老师“上台做个自我介绍”的话语,睥睨的视线在室内搜寻一圈,成功在最后排临窗位置发现此行目标,便朝她走去。
春风拂动挂满重樱的枝干与白色窗帘,温暖懒散的日光洒在她的肩头脸畔,为她欺霜赛雪的肌肤渡上一层金边,像一尊如玉的美人像。
下一刻,美人像活了;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乌黑发梢挽至耳后,不经意露出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莹润耳垂和纤细修长的脖颈。
像是注意到他目的明确不加掩饰的接近,纤长的睫毛眨动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小鹿般纯净,又如露如电的眼波深情中隐含忧郁,朝他望来。
对视的刹那,仿佛一经万年,凝固时间。
她只是坐在那里,气质却有种平淡而动人心魄的力量,冲淡了她原本甜美柔弱得有点娇嫩的长相带来的娇憨感。
见识过她的实力,直哉不会再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这倒也能解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身上那种隐约矛盾不和谐,肉食者吃饱后舔爪子打盹的慵懒感的来由。
“你说的我(boku)都改了。”禅院直哉站在她面前,投射下一大片阴影,偏头盯着她过一会儿,拉长音调说。
妹(看马桶都深情的眼神)(一脸懵逼):“?”
啥?
她说啥了?她怎么不记得?
“势利眼,欺凌弱小,形象老土,气质封建......”
像是看出她的茫然,直哉张开手臂,展示身上显露宽肩窄腰长腿身材的纯黑干练制服,抬起一只手臂分开五指,穿插进一头精心挑染过的金发。
耳廓上银质耳扣和耳垂上的耳钉闪闪发光,自然上挑的眼角轻睨着她,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还满意吗?”
“挺帅。”妹赞叹地比起一个大拇指。
二人面面相觑。
“这位同学,请你找座位坐下,不要扰乱......”
老师的声音在禅院直哉的冷睇下熄声。
“没了?”禅院直哉放下拨弄头发的手,盯着妹好久,有点生气地问。
“所以,你找我有事?”妹问。
“结婚。”色you失败,禅院直哉干巴巴的说。
“我拒绝。”妹说。
“为什么?”禅院直哉没想到妹拒绝的这么干脆,短暂地一愣,反应过来逐渐红温:“你要是不相信我不再打、欺负家里的那群废物,可以跟我回去问——”
妹摇头,视线越过直哉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从座位上站起来,每天泡温泉的时间到了,“那很好。”
冲老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教室。
擦身而过,禅院直哉呆站原地,双拳蓦然紧攥,转身也离开教室。
气势汹汹又亦步亦趋,离开教学楼到后山,一路跟在后面,“什么叫“那很好”?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跟我结婚?”
依山而建的露天温泉建筑,还没进入,炙热的水汽就扑面而来;妹在盥洗室门口打开储物柜,拿出纯白小毛巾折叠几下盖脑门上,搂着盆装泡澡用具关门:“我不想跟你结婚。”
言罢就要走开了。
禅院直哉忍无可忍,猛锤一拳木制储物柜,实心雕花木板应声碎裂折断,木屑飞溅,用胳膊挡着路不让她走:“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想’跟我结婚?”
“你再无理取闹我就要打你了。”妹抬眸死鱼眼瞅他:“破坏公物也是。”
禅院直哉察觉到危险,后背发凉,但还是摆着pose,十分硬气的低头跟妹对视,站在原地没动。
然后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抽飞,离地平行旋转砸嵌进木地板里。
“到此为止。跟进来就要你小命。”
妹撩开温泉汤的门帘走进去。
......
简单淋浴后,妹如一尾小鱼归海,滑进温泉池,背靠光滑的鹅卵石墙,发出满足的叹息,整个人有种像块见水的棉花糖化在水里的冲动。
温泉热气袅袅,泡了没一会儿,绚烂的夕阳将堙未灭,一朵闲云飘过,天上忽而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细雨裹着山风,鼻端嗅闻着夹杂着泥土和后山清新的树林味道,妹昏昏闭眼,打起了瞌睡。
......
“说什么破坏公物,”挣扎从地板里把头脸拔出来的直哉找了个靠墙的位置,抱膝蹲等在外面,愤愤不平小声bb:“把老子打进地板里难道不算吗!——暴力双标女!”
“...呃,这位先生?”进去给妹送饮料的和服侍女撩开门帘走出来,低头就看见直哉败犬一样蹲在门口碎碎念,出声提醒:“混浴21:00-03:00是男性入场时间,您要想泡温泉的话请一个小时后再来吧。”
“混浴?”直哉耳朵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眼眸闪动着亮亮的光芒仰望侍女:“这里是混浴?”
“确实是混浴,但自从那位土御门小姐来了之后就霸占了全部时间,您最好等她出来后再进去......”侍女继续诉说,然而得到肯定回答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脸红得像个大番茄的人,已经没有在听了。
......
淡淡的云尾轻扫空中不算明亮的弯月,为深邃宁静的夜色更添迷蒙。
妹从水中站起身,解开盘发,抬步走出温泉。
柔韧的发尾顺势松懈下滑,描绘般沿着曲线优美的酮体轻轻荡漾,在月色下,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庄严而圣洁的光。
美的不真实。
小媳妇似的揪着浴衣领口,在门边磨蹭,嘟囔着“现在是男性入场时间,这里是混浴,混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禅院直哉,一抬眼不经意间看得呆住了。
泡澡泡得晕乎乎的妹注意到紊乱的呼吸声,视线穿透袅袅蒸腾的热气,跟禅院直哉打了个照面。
日式温泉是著名裸浴,这也就意味着换洗衣物都不在手边。
地上仅有的小毛巾不论是遮上面还是遮下面都不够用,不如不遮,把偷看的杂碎直接干掉来的有用。
“死吧。”妹面无表情的说。
纤细的青葱五指并拢成手刀状,冲穿心而去。
凛然纯粹的杀机与话音同时涌入直哉的感官。
深渊般的恐怖气场锁定了他,缥缈曲步快到只能肉眼捕捉到她脚下踏出一步,距离极速拉进,一向以速度为傲的直哉想闪躲,却发现连躲避都做不到。
他像个被浪潮冲上海滩的大海龟,无力地滑动鳍,行动迟缓而笨拙——也正是在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犹如天堑的实力差距,到底多么令人感到绝望。
这一击,犹如一根手指,指向月亮,手还是那只女性柔软皙白的手,外表没有一点变化;却有种奇异的气劲在指尖穿透衣物触碰皮肉前,提前洞穿了他的身后。
骤然击碎月色,散落一地霜华。
“吧嗒”
集中一点穿透,木桩中央化成齑粉,整体依旧完整的木桩失力掉落在地上。
“有趣的能力。”妹收势看了看木桩,先去室内找一身浴衣,没有再看蓦然瞬移到另一边,脸色煞白,脱力坐倒在地的直哉一眼。
单手扶着直哉肩膀,脸上戴着一张“禁”字符纸遮盖脸孔的白色和服女性,像棵安静的植株,谨慎地半蹲在原地没动。
一滴滴鲜血顺着她宽大的袖口蜿蜒而下,汇聚成一滩,慢慢浸湿大片衣物,像团簇的红梅于雪色绽放。
不一会儿,妹调整浴袍系带又返回温泉池边。
“你可以走了。”她对还在惊吓中回不过神的直哉说:“她留下。”
直哉蠕动喉头,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甚至不敢看妹,得到许可后连滚带爬地离开温泉。
他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过程一次都没回头,完全将白衣女的救命恩情抛之一边。
“现在你是我的了。”妹宣布。
白衣女轻轻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0357.”白衣女柔柔地说道。
“0357只是代号,我问的是名字。”
白衣女静默不语,似乎陷入冗长的回忆,身体微微颤抖。
“我听说禅院家有咒力的侍女,白天做丫鬟,晚上还得被主子睡,任打任骂不能还手,生产队的驴过的都比她们好,现在你离开了禅院,难道不高兴吗?”妹看着逐渐氤湿两团的遮面白纸,泪水化开禁字墨,流淌下纯黑的墨水。
“琳。”白衣女沉默许久才说,一度哽咽到失语,“......送给禅院家之前,我叫琳,没有姓氏。”
妹伸手,取下已经湿成宣纸粘在脸上的面具,避免她呼吸不畅。
遮面纸下,是一张安静哭泣得上气不接下气,雏鸟气质的脸。
齐肩短发,左发别着两枚掉漆的红色发卡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左一右眼下两颗泪痣,游移不定而胆怯的神情,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
“别怕,”妹摸摸她的脑袋:“你很有用,我不会杀你。你的能力叫什么?”
“李代桃僵。”琳忐忑打量着妹的神情,做出解释:“见过的地方,我、我可以让它们调换位置,物体大小取决于咒力总量。”
妹一琢磨,这不就咒术版替身术吗?
“以后跟我混,当辅助监督,往后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妹扶起琳,她的唇因为失血而发白,妹的手摁住了伤口,她却一声没吭。
看来只是长相气质比较胆小,实际上性格还是很硬气。
“既然是我的人,就由我给你取个姓氏吧。”妹一拍手说,神情愉快,像刚得到玩具的小孩子。
琳轻轻点头。
“冷云飞过前湾,青山影里扁舟住。绿波坐暝,白头话素,此盟千古。”妹踱步,沉思片刻忽而吟道。
“就叫‘香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