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
凝光上位时间尚短,当年匆促继位,很多弟子并不服她。后来立了几个月的威,情况才渐渐好转。可她虽手段雷霆性子强势,却是个讲理的人,时间长了,下面的人也摸清了她的脾性,服她而不惧她。
这小弟子看起来就不怕她,被荧打断还气呼呼的,直直望着凝光,似乎今天她不给个说法,他便不依不饶。
凝光望着他微微一笑:“你叫杜若,七岁拜入我派,是宗琏师伯的小徒弟,按辈分该叫我一声师姐。”
名唤杜若的少年愣了愣,脸上的愤慨消散几分。
凝光继续道:“你想让我将叛门之人的事迹公布天下,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叛门?”
杜若追问:“为何?”
“因为我派禁地中的神武薙光,是稻妻雷电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凝光轻叹一声,“稻妻的宝物为何会出现在拂世?”
“这……”杜若语塞,“若他想拿回神武,大可申诉,而不是叛门。”
少年的天真让凝光微笑起来,她没有接茬,自顾自说道:“我也有诸多疑惑,所以这三年来,一直在调查此事。后来我才得知,稻妻人多言上一任将军及其眷属死于凶兽爪下,其实只是谣传。”
荧立刻转头看向凝光。
“事实是,上一任将军及其眷属,死于五传与拂世勾结。”
凝光沉吟:“彼时雷电家不知为何日益式微,五传妄图窃权。适逢天玄仙脉凋敝,我派急需神息蕴养地脉,便把主意打到雷电家头上。”
荧还没消化完巨大的信息量,空已经惊得头皮发麻:“掌门慎言!”
“无妨。”凝光摇头,“今日在这里,我便将此事说清。错就是错,无论如何粉饰,终究是错的。”
“那时雷电家家主油尽灯枯,少主也羸弱,无法撑起雷电家,是窃权的最好时机。五传不知从何处听闻拂世需要神息,便找上了拂世。”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家主与少主一同除去,取尽其血脉中的神力。可不知为何,雷电家家主正巧将少主赶出了家门。”凝光深吸一口气,“栖梧师叔前去探查,却发现那少主只是一具人偶,体内并无神息,这才放他一马。后来他拜入我派,栖梧师叔自然知道他便是那人偶,也正是为此,栖梧师叔才收他做了徒弟。”
荧震惊,她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在梦娘梦境中看见过栖梧长老,然而时间太久,早已记不得了。
“拂世众人借雷电家家主封印凶兽之际,合力杀死了她,可她血脉中的神息却寥寥无几,几乎收集不起来,于是拂世退而求其次,拿走了薙光,放入禁地。”
“你方才说申诉,”凝光苦笑,“如何申诉?让始作俑者来替他伸张正义吗?”
太一阁中众人俱是目瞪口呆。
凝光将手里的书册放回书架:“所以我说,此事以后休要再提。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一旦揭开此事,前尘也必然会暴露。我们纵然可以面对,但我不希望拂世的污点被放在世人面前。”
“可是,可是……”杜若弱弱地辩解,“我们拂世想要神息,也是为了我们能更好地保护苍生,降妖除魔啊。”
“有一个高贵的理由,便可以又偷又抢了吗?而且没了神息,稻妻地脉也会脆弱不堪,滋生邪祟。”荧无视空让她闭嘴的眼色,跳出来反驳,“雷电家何其无辜,稻妻人何其无辜?”
“但我们会去帮他们啊。”另一个弟子插嘴。
荧看向那个插嘴的姑娘,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将人推入深渊,再施以援手,在你口中竟成了善举?”
那姑娘不服气,嘟嘟囔囔:“可稻妻群岛自古便是流放之地,那里的人都是一群罪人,或者是罪人的后代,我们愿意帮助他们就已经是……”
“够了。”凝光皱眉,肃声道,“你们口口声声保护苍生,可知何为苍生?”
“你是苍生,我是苍生,雷电家是苍生,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稻妻的人也是苍生。苍生要如何划分等级?是,人各有身份,可生命也分高低贵贱吗?就因为你是修仙者,所以你的命比普通人要珍贵吗?”
女子音量不大,说出的话却振聋发聩。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若你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那便是修歪了道。”
阁中弟子皆是沉默。
空看了看凝光和弟子们双方的神色,站出来打圆场:“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连忙退下,阁内只余空荧兄妹和凝光三人。
荧还沉浸在凝光方才的那番话中,又想起龙族和雷电家那近乎变态的制度,心中忍不住叹惋:若是没有那该死的唯价值论,或许今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正此时,忽然听得凝光说:“蕴养仙脉需要全天下所有地方的灵源,那杜若所言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是时候去寻稻妻的灵源了。”
荧心头一跳,抬眸对上凝光的目光,女人朝她温温一笑,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
空趁机插科打诨:“我们才刚拿回弱水之畔的灵源,师姐这就给我们找好了下一个地方?果然当了掌门就是不一样,比以前更会使唤人了。”
“贫嘴。”凝光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转而又看向荧,“若是有不想,或不敢面对的人,”她抽出一本稻妻地图,纤长的指尖点在海图的最南端,“不妨去这儿。”
荧和空对视一眼,凑上前去,只见那座版图不小的岛屿画得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似是笼罩在迷雾里。
凝光说:“这是一座鬼岛,名叫鹤观,已经很久没有人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