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用无人机的采购问题解决了，苏先生愿意以底价提供足量库存。他提到最新款有远程通话功能，问我们是否需要？飞行速度和续航能力会相对弱一些。”
“优先采购搜寻功能最强、飞行速度最快的，务必在‘那边’遮掩痕迹前找到监视的目标！”
“是！”
下属恭敬回答后转身退开，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一旁的客人。
时不时又有人进来汇报消息，径直走到卡特·罗兰面前，得到吩咐又恭敬告退。
一旁软质的沙发上坐着两位客人。
眉眼锋利的男人靠着软枕，坐姿懒散。
时常能看见他突然端正坐起，没过多久又向后瘫去，靠了不久又捏起面前茶杯中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
百无聊赖的殷飞扬不断调整着坐姿，各式各样的小动作层出不穷，总能及时克制收敛声响，不至于过于显眼。
与之相对，另一人安静得多。
何煦坐姿端正，鼻梁间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间执着一本书，除了翻页间细小的沙沙声，听不见多余的声响。
只是偶尔会因为身边过于闹腾的上将，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在不知道被提醒多少次后，殷飞扬的动静终于变小，仿佛找到了不会让他失去耐心的事。
何煦正看着手中的帝国史——这段并不算长的历史在卡特家族的记载中比他以往所见的任何版本都要详尽，夹杂着许多皇室才知道的往事秘辛，正好用来打发等待的枯燥时间。
渐渐的，何煦感觉到了不对——一道视线在侧脸停留时间过长。
那种被人盯着、仔细观察的感觉，很难让人置之不理。
“……你不是喜欢这里的红茶？放着茶不喝看我做什么？”
提问的同时，何煦偏过头，与殷飞扬四目相对。
对方甚至没有挪开目光的打算，一脸嫌弃回答道：“再好喝，喝多了也难受，还不能随便走开。我是觉得宋医生眼光不错，这副眼镜比你那副更适合你。”
何煦：“哦？是吗？”
星际年，视力手术非常完善，眼镜更多是用来进行装饰，再者就是加装一些伪装的设备让人不容易记住长相。
眼下人多眼杂，殷飞扬作为上将身份突出不好掩饰。何煦作为副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必要让人记住外貌也就戴上了。
常用的那副眼镜由宋雅雅代为置办，多了许多不必要的装饰，反而引人注目。何煦自己也有一副纯黑框眼镜，刚戴上就遭到了宋章和殷飞扬的嫌弃，无奈接受了宋章的友情提供。
殷飞扬：“不过花纹真的没事吗？上面的标记还挺明显来着……”
何煦捏过镜架边缘，细微的凹凸源自皇室专有的图腾。
自皇室与卡特派系逐渐抽离关系，也设计了一组帝国的图案，像是枝条又有特殊的纹路，很难仿造。
在何煦看来，宋章提供这副眼镜无疑是变相让他们承认支持皇室的立场。
可卡特家的代理人似乎并未察觉。
不知将人晾了多久，卡特·罗兰才恍然“想起”两位客人。
卡特·罗兰：“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你们也知道，我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文件也需要我亲自签名。”
男人缓步走来，从他面上全然看不出冷待客人的尴尬，目光扫过，在那副价值不菲的眼镜上也只短暂停留了一瞬：“何副将的新眼镜看着不错。”
何煦听不出是暗示又或是其他，对方已经转变了话题，拿出与苏唐签订的合同进行说明。
代理签约说是要通过派系的代表，其实只需要殷飞扬作个见证。真正的商谈还是在卡特·罗兰与苏唐之间。
视讯拨通后，卡特·罗兰最后的注意力就彻底从两人身上转移，面对另一端穿着唐装的男人，态度终于多了几分亲昵友好。
……
“感谢苏先生对卡特派系的支持，如果什么时候想要开分公司，可以优先考虑我们！”
橄榄枝几乎丢到面前，回应他的是另一头的温言道谢，以及突然挂断的嘟嘟声。
坐在一旁的两人很快目睹卡特派系名义代表脸色转阴。
殷飞扬：“抱歉，苏先生的脾气一直是这样，虽然是我们星域的公司，也不常与军部合作。”
卡特·罗兰收敛了不悦，温和笑道：“有能力的人的确会有一些脾气，关于后续……”
殷飞扬：“既然苏先生坚持让我传话，那我们也多在南星留一段时间，协助卡特派系的调查，设备方面会有专人讲解。其实最新的这些设备，我们之前也不曾使用过。”
卡特·罗兰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咖啡矜持地抿了一小口：“也是，苏先生的货毕竟也不便宜。”
买不起但能免费使用的殷飞扬跟着勾唇微笑，没有解释。
协议很快在双方的配合下签订。
几乎在签订好协议的一瞬间，周围的侍从齐齐上前，收走了桌上的茶点餐盘。
无声的逐客。
何煦与殷飞扬也没久待，快步离开了卡特派系布置得繁华的“据点”。
“很奇怪，一路走来，没有人认出来这是皇室的花纹？还是说他们看出来了，但一直默不作声？”
何煦取下眼镜。
金丝边的眼镜在有阳光照耀时本就显眼，边框上的细小花纹更是用了繁复的工艺，在光影交错间勾勒出显眼的纹路。
在何煦看来，作为掩饰用的设备，这副眼镜过于张扬显然是不合格的。要不是宋章的坚持使他猜想其中有什么目的，他根本不会选择尝试。
“或许卡特派系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我们还需要重新调查。不论如何，既然联系上了苏唐，接下来的重心是调查森上将紧盯的那颗荒星。”
即使知道是哪颗星球，荒星的面积不小又没有鲜明的标志，想要找出一只人为饲养的异兽也并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还需要掩饰自身存在向卡特派系提供情报。
设备送到时，殷飞扬还在两大派系你来我往的会议中，何煦单独进行试用。
与无人机配套的是用以操控的棱体，可以远程控制航行方向、旋转间可放出无人机摄像头捕捉的画面投影。附赠的耳麦可与无人机进行沟通，特殊的防止窥听设计需要操作端与无人机端均使用特殊的方式开启。
他们的定制款在外形上与卖给卡特派系的批次一模一样。
一批次的无人机一同放飞，地毯式搜索荒星更显分散，混入其中不算困难。
“遇到其他无人机注意避让，卡特派系设置有航线分工，遇到同类会上报信息重新规划路径。”
熟悉的声音自耳麦处传来，是苏唐。
“通话加密原理与光脑视讯类似，双方以编号进行呼号，不会混线。”
何煦依言尝试：“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在？卡特·艾伦可是亲自邀请你进行使用说明，算算时间现在正在会上？”
苏唐：“太麻烦了，我拒绝了。你们之前承诺过我，能自行决定买家、不强制参与商业应酬。”
何煦：“是你的性格。对了，你特意打过来不只是为了教我使用方法吧？还有什么事吗？”
苏唐：“当然，还有一件事。殷上将喜欢的那女孩前段时间来找过我，还留了你要转交给她弟弟的凭证单。当初授勋还是我替你去存，单号一眼便认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曾将那些荣誉当回事，但也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送给一个学生？”
何煦打断道：“你是说阮棉去找你，让你代交给她弟弟？为什么？”
苏唐：“大概因为她弟弟失联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我办公室？他们拟定的对外说辞是军部的特招封闭训练。那姑娘倒是笃定我能联系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何煦：“……”
军部寻常的训练不至于找苏唐买什么东西，女主大概是推测出了阮锦背后的军方，让苏唐代送或许是借机试探。
何煦：“阮锦是宋老送去的。”
苏唐：“你怎么知道？”
何煦：“如果你没听过阮锦的名字，大概根本不会开启这类谈话，在看见单号前便果断拒绝了。只有宋老介绍的人，你才会特意记忆。”
苏唐：“能被宋老与你同时提及的学生，即便是我也有些好奇了。”
苏唐好奇心不重，一旦上心便不容易放下。
何煦只得道：“之前雅雅遇难，是他帮忙。”
苏唐：“原来是宋家小公主！”
何煦：“宋老将他送来便是有意考核培养，如果问及你的意见，遇险相助一事希望代为转告。”
苏唐：“你很看好这个学生？这么替他铺路？”
何煦：“……”
苏唐：“好了，开个玩笑。我还不了解你？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情，明摆着撇清关系不想牵扯。但那可是宋家小公主，你就不怕到时候宋老看好他，有心撮合？殷上将被姐姐抢走就算了，可别让宋小姐再被弟弟截胡。”
“什么截胡？阿煦你在跟谁通讯呢？”
结束会议急匆匆赶回的殷飞扬将外套挂好，刚打算同好友吐槽会上的遭遇，抬眼便对上猛然望来的双眼。
通讯挂断。
何煦将手里棱体放到一旁：“会议结束了？”
殷飞扬：“嗯。嗯？刚才是？”
何煦：“苏先生讲解了特制无人机的使用，他不喜欢商谈，会议上的事希望你别在意。”
殷飞扬大方摆手：“我早习惯了苏先生的性格。只是以往你们不都会聊很久？今天苏先生心情不好？”
何煦面上笑容不改糊弄过去，待到殷飞扬转身回房换衣服，他才低头望了一眼终端。
刚才情急，他下意识挂断了视讯，依稀还能听见对面还打算开口说什么。
以苏唐一贯的记仇程度，军部的人都在背后偷偷叫他笑面虎。
不用细想何煦也知道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