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立刻，顾澈扭头望过来。

顶着全家人的目光，沈韫歉意笑笑，委婉拒绝，“太不巧了，我们小漾已经有对象了，今儿刚带回来，正在桌上吃饭呢。”

显然这电话打得不合时宜，对面也听出来她的意思，只能笑着让沈韫再留意留意有没有其他优秀的男孩儿。

沈韫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道怒骂的男声。

“你没听见外面动静吗！还有心思打电话，蔡北瑶跳楼了！”

“什么？”

手机哐当掉在地上，慌乱的脚步声哒哒哒远去，钥匙叮当作响，随后传来女人崩溃的哭声。

“快打120，快救救我女儿……”

通话被挂断，沈韫拿起手机，有几分茫然。

桌上所有人都听见那句话，不约而同心里一紧。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跳楼呢？”肖逸放下筷子，没心情再吃。

肖漾表情也不太好，“不是平白无故。”

“上次我们一起吃饭，蔡北瑶就说过这次放假回来要跟家里再谈一次，可能施阿姨他们接受不了她不结婚，谈崩了吧。”

应该不只是谈崩了这么简单，他们肯定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否则蔡北瑶那么稳重成熟的一个人，不可能会突然自寻短见。

沈韫划动手机，想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但对面现在估计很忙，不便打扰。

一阵后怕猛然袭来，她伸手抓住肖正博手臂，“幸好，幸好我们没这么偏激，否则万一把儿子逼急了，也往下面一跳……”

光是想想那场景，沈韫就心如刀绞。

肖正博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慰着：“别胡思乱想，这不是好好的嘛。”

谁也没想到身边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对比之下他们简直太幸运了。

肖漾有些惆怅，在桌下面握住顾澈的指尖，感叹着：“人家只是不想结婚，又不是犯了什么死罪，至于把人逼到这地步吗。”

肖家愉快的气氛因为这个意外插曲变得有些沉重，正当他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蔡北瑶的消息时，施慧打电话过来借钱。

她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北北正在抢救，医生说、说什么多处骨折，内脏破裂，颅内出血……总之很严重，让我们先预交二十万手术费。”

“我们钱都存定期了，现在一时半刻拿不出这么多，你能不能先借我十万应应急，明天就还你。”

救命的钱，沈韫和肖正博二话不说就借了。到底还是忧心，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医院探望一下。

“还有得救，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肖正博沉沉叹口气，突然看顾澈顺眼很多。

吃完饭，肖栩和肖逸收拾好东西离开。顾澈和肖漾帮忙收拾碗筷，正准备洗碗的时候被肖正博赶出厨房。

洗碗是他的事，谁也别想跟他抢。

想到明天一早要出门，沈韫提醒他们：“早点睡，明天起来吃早饭。”

他俩都是男生，家里没有特地给顾澈收拾客房，但洗漱用品都准备齐全。肖漾带着顾澈洗漱好，回房休息。

这个房间肖漾从小学毕业住到现在，到处都充满过去的痕迹。他从书架上拿起以前看过的漫画，跟顾澈分享。

一夜好眠，肖漾和顾澈早早起床。

沈韫和肖正博准备出门，看到在桌上吃早饭的肖漾和顾澈，一时兴起，突然决定带他们一起去。

肖漾没拒绝，他也想看看蔡北瑶现在怎么样。

坐到车后座上，肖漾突然想起来问顾澈：“你打算在这儿呆几天，什么时候走？”

顾澈略一思索，“明天走，蔚蓝那边说有项目要谈，约了后天见面。”

肖漾点点头，跟父母报备：“爸，妈，我们明天回首都，顾澈有工作要忙。”

“这么早，不多玩几天？”沈韫出声挽留，架不住肖漾坚持，只能随他们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韫打电话问到蔡北瑶的楼层，带着他们去加护病房探望。

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施慧苦着张脸，憔悴不堪，像是一晚上没合过眼。看到他们来，抓住沈韫的手又开始掉眼泪。

沈韫递过去一个保温桶，装着早上刚熬的粥，“吃点儿东西，身体要紧。”

“吃不下，”施慧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你说她，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我是为了她好啊，哪有人不结婚的呢？不结婚老了谁管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她絮絮叨叨吐着苦水，沈韫递过去纸巾，时不时安慰几句。

医院相比外面阴冷许多，加护病房不允许人随意进出，更为安静。

肖漾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窗户往里望。

病床上，蔡北瑶头上身上到处缠着绷带，嘴巴连接着呼吸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上次见面人还好好的，再见就变成这样，难免有些感慨。

顾澈跟着瞧了两眼，静静陪在旁边。

过了好一会儿，施慧终于注意到有个生面孔，“那个是？”

沈韫笑着介绍：“那是小漾的对象，小顾。”

“可他不是个男的吗？”记起上次在机场说过的话，施慧突然感到很抱歉，“对不起，我上次在机场不是故意诅咒你的，没想到……”

“北北说，她不是真的喜欢女生，她只是不想结婚。”

相比之下，好像同性恋比不想结婚更为严重些。

沈韫却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刚知道的时候也不能接受，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喜欢什么人，结不结婚，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这些老的就别管那么多了。”

她把手搭在施慧肩膀上，语重心长劝诫：“等北北好了，你就别再逼她了，难道你非把人逼没了才甘心吗？”

施慧摇摇头，痛苦捂着脸，“她说她要跟我断绝关系，我说她的命是我给她的，不可能断得了，然后，我就把她关在房间里，结果……”

“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话呢？我都是为了她好啊。”

她实在是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病房门口，肖漾和顾澈一直在听她们说话。

大人的事情，肖漾原本不想插嘴，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转过头，“阿姨，为什么非要用为她好的名义去控制她呢，她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难道你的面子比她的命还重要吗？当你的孩子真可怜。”

说完，他拉着顾澈就走。

沈韫面上挂不住，骂了他两句，“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看到他们走了，沈韫和肖正博也没再多留，劝了两句跟着离开。

进了电梯，她悄悄给肖漾竖起大拇指，“骂得好。”

“要不是长辈，我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肖漾举起牵着顾澈的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感谢我有一对开明的父母，爱你们。”

“油嘴滑舌。”沈韫和肖正博被他逗得满脸笑容。

从医院出来，他们带着顾澈去街上闲逛。

沈韫想给顾澈买个金子，奈何顾澈婉拒，最后挑了许多庭西特产。

时间一晃而过，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家歇了两天，转眼就到回首都的时间。

肖漾把顾澈带来那些合同，连带他那个大红包一并收拾好，装进箱子里。

回来时，箱子里装着顾澈带给肖漾家人的礼物；现在离开，里面装满了肖正博和沈韫买的特产，让顾澈带回去给家人分享。

机场，沈韫语重心长叮嘱，“路上注意安全，贵重物品尤其注意。”

她看看顾澈，又望向肖漾，“遇到相互喜欢的人不容易，既然你们决定要在一起，那就好好珍惜彼此，互相包容，互相体谅。”

“小漾你，不要仗着比人家小，就理所应当享受别人对你的照顾，也要学着关心关心小顾。”

肖漾嫌她啰嗦，“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

登机时间快到了，双方依依不舍道别，顾澈和肖漾并肩进入登机室。

机场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一路上，肖漾明里暗里看顾澈好多遍，又一次偷看时，被他抓个正着。

顾澈空出只手来，牵住他，“看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好像一点都不高冷了。”肖漾笑着贴近他，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渐渐落入凡尘、变得接地气那种感觉。”

堂堂身家数亿的上市公司大总裁，居然为了获取男朋友父母同意费尽心思，陪他回家，跟他一起坐飞机飞来飞去，甚至在他父母面前毫无架子、乖乖巧巧的……这一切简直太玄幻了。

顾澈跟着笑笑，云淡风轻的语气，“不要神化任何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过是沉默的性子，碰巧遇到肖漾这么活泼的人，碰巧喜欢上他，在他身边渐渐变得有活人气了。

这次回来，得到父母应允之后，俩人浑身轻松，哪怕在机场这样人多的地方也敢光明正大手牵着手，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飞机准时准点起飞，赵叔开着车来接他们。

刚坐上车，正在机场门口堵车的时候，肖漾收到了沈韫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