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崇德帝面前一人,正恭敬万分的跪着。
“好,好儿子,你先起来。”崇德帝说着,让身旁的宫人扶起被火熏得满脸黑灰的成王。
“湛山也没事,真是太好了。来,快让朕看看有没有受伤。”崇德帝说着,将湛山抱了起来。
成王虽然舍命从大火中救出了湛山,但同时,他也是整个皇宫内最讨厌湛山的人。
他倒不是针对现在崇德帝身边的湛山,而是讨厌宫里存在的这类“湛山”。
幼时,他曾被这类“湛山”狠狠地伤害过。
那时他的母妃刚失宠,被崇德帝幽禁在寝宫之中。
成王想,人们总是乐于看遥不可及的人跌下神坛,或是美好的事物逐渐走向毁灭。母妃一朝失势,宫里的人便拜高踩低起来。
甚至是连以前可爱的小弟弟平王,见到自己也会躲开,并且也不愿再叫自己兄长了。
平日里照顾成王起居的宫人,更是懈怠了起来,他们会只给成王送些馊饭。那时的成王还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昂着脖子绝不吃送来的馊饭。他只将宫人们送来的饭食原封不动的放在桌上,等着他们收走。
成王更不屑于去皇上面前哭诉自己的遭遇。为此,小时候也曾受了不少罪。宫人们看到成王这般脾性,这般好欺负,久而久之,甚至连馊饭也都不怎么送来了。
加之平王时不时在宫内的捉弄,成王在宫中时常处于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
成王的高傲就这样在现实的折磨下消失殆尽。还记得那一日,自己饿极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宫人的屋里偷食物。
成王战战兢兢地在屋内翻着,没承想居然在一个宫人的柜子里,发现了一碟没动过的观澜糕。他匆忙把糕点塞到衣服内,带回自己的寝殿。
还记得当时那观澜糕从衣服内拿出来时,已经完全被碾碎了。但成王还是珍重地将其包起来,打算等到自己饿极了的时候再吃。
没想到,自己不舍得吃的观澜糕居然被宫里的“湛山”抢走了。成王急得追了出去,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了准备来捉弄自己的平王。
自己永远忘记不了那日,平王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在地上时的嘴脸。
“哟,司马允,你都饿到和一只猫抢吃的啦。你不是宫里最要脸的人吗?哈哈,哈哈哈......”
从此,成王是这宫里最恨猫之人。
自那以后,成王彻底放下了自己的高傲,以前不屑于使用的手段,不知何时也开始熟练的用了起来。
就好像那日,自己不经意间引得崇德帝看到了平王欺负自己的样子。崇德帝虽然不喜欢自己,但他也不想要看见平王分不清长幼尊卑,欺辱自己的兄长。
还有那日,自己不经意间让皇后和宫内其他妃嫔看到平王不学无术,被崇德帝苛责,颜面扫地的样子。
时间久了,成王发现,自己还是挺擅于此道的。不用很费力,就可以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平安顺遂,这难道不好吗?
不过有些时候,想要算计别人,也同样需要算计自己。
看着眼前抱着湛山的崇德帝,成王笑道:“父皇放心,我抱湛山出来的时候很小心,绝对没有让它被火烧伤。只是背上有块毛被火熏黑了一些。”
说着,成王伸手指向了湛山背上一处。
崇德帝将湛山翻过来一看,果然有一块毛被烤焦了,心疼道:“上个冬天就有一次烤火离得太近,被烤焦过一次。这好不容易长好了,又怎么又被烤焦了呢.......”
说话的间隙,郭皇后带着一群宫人乌泱泱的赶了过来。成王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皇上,臣妾来晚了,您没伤到哪里吧。”
郭皇后今天一整日都不得安生。中午刚送走这烦人的薛嫔,还没留儿子说上几句话,就又出了火烧寝宫之事。于是她只得先将平王放在一边,自己先赶了过来。
不过好在,只死了一个薛嫔,崇德帝本人没有受伤。郭皇后看向了皇帝手中抱着的湛山,湛山似乎也没出什么事。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解决许多了。
郭皇后跪地,沉声道:“臣妾失职,没想到宫内竟然有人蓄意纵火,惊扰圣驾,幸而陛下龙体并未受损,还请陛下恕罪。”说着便俯身趴下。
崇德帝此时已经全然冷静了下来,垂眸看向了地上脱簪待罪的郭皇后,他示意宫人将地上的郭皇后扶起。
“既然有可能是蓄意纵火,那的确是防不胜防,想必皇后也不必太过于忧虑。”
崇德帝说着,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成王:“幸而今晚允儿及时救驾,替朕救出了湛山,该赏!”
允儿?郭皇后在心中轻笑,这还是自梅贵妃去了以后,自己第一次听崇德帝这么喊成王。看来成王今晚的表现确实很出彩。
“父皇,儿臣什么也不要。只是夜已深,还请父皇早些回去休息,保重龙体。”成王说着,又再次跪了下来。
一旁的郭皇后也附和道:“是啊陛下,您还是早点回寝宫休息吧。明日还有早朝,还是国事更要紧。”
崇德帝瞥了二人一眼,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先回了寝宫了。不过这回有人蓄意纵火这件事,就不劳皇后费心调查了。”
郭皇后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崇德帝。
“允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给朕一个结果。”崇德帝说罢,拍了拍成王的肩膀,随即起驾回宫。
崇德帝坐在轿撵之上,摸着湛山喃喃道:“湛山,你说今日这皇后,是不是故意来得这么迟。还是说,这火就是她放的?”
“朕早听说她不喜欢这薛嫔,若是一把火带走了薛嫔,又一起带走了朕,她可不就得意了。不首先关心朕的身体,就问国事。她是想等朕被一把火烧死,就将她儿子推上去当天子了吧。”
崇德帝偏头,看向一旁的宫人道:“这平王今晚不在宫里吗?宫里出这么大事,他也不来看看朕。”
“禀陛下,平王殿下一早就出宫了,想必最早也只能等明早宫门开了才能回宫看望陛下。”
崇德帝冷哼一声,心道这平日天天都在宫里的人,一出事反而不见了踪影,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太子,太子,看来现在有人是心急了。
他低头看向了怀里的湛山,愉悦道:“还是湛山最合朕心意,朕要封你当太子。你沉着冷静,遇到大火也不慌张。”
作为回应,湛山伸爪在崇德帝身上踩来踩去。
宫外。
圆滚滚的平王此刻在月色下飞速的跑着。
多亏平日里,在太监内接受了谢安大魔头绕皇城跑的训练,跑了好一阵子的平王依旧气息匀称。
只见他在临阳的大街小巷里,左拐一下,右拐一下,最终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屋宅门口。
屋宅门口正站着一人,那人头戴斗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身形,似是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
那人手中举着一盏灯笼,风一吹,忽明忽亮,拖得那青年影子长长的。
看到有人前来,那青年有些紧张的开口道:“是......是平王殿下吗?”
“笨!早不就和你说了,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要叫我真名。”平王说着,给了那青年一击。
青年被平王打得一趔趄,慌道:“好的,平王殿下......不,不....‘肘子’。”
被叫“肘子”的平王很是满意,拍着青年的肩膀道,“‘诚哉’,你是我的伴读,我就信你一个,所以只叫你一人前来。你可不要和别人泄露我们的机密啊。”
赵斯言沉默道:“平王殿下,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您不用代号直接称呼我真名也没什么的。”
平王皱眉,有些不满道:“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偷跟踪我们?还是谨慎些好。”说着,他便拉着赵斯言走进了屋宅。
感受到平王的状态和平日有些许不同,赵斯言开口道:“殿下,是宫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平王沉默不语,想了一阵后,似最终下定决心,开口对着赵斯言说道。
“我叫你来,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平王说着,一脸认真的看向赵斯言的眼睛,“我知道你记性好,我想让你帮我在门外听听,里面那人的话里有没有漏洞。”
“我不敢相信,若那是真的.......”平王一脸悲伤的看向赵斯言:“那我们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你这回一定要帮我。”
赵斯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蹲在门外的角落里,看着平王踏进了眼前的屋子。
屋内灯光昏暗,角落的床铺上正窝着一人。
平王步履沉稳地走入屋内,来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把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若有半句虚言,你怎么捂着屁股跑到本王这里来的,本王就让你原样跑回去。”平王俯身靠近那人,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起伏,“本王想,你要是再回到那人身旁,恐怕你就会被他折磨的永远躺在床上起不来吧。”
听了这话,床上那人轻颤道:“奴,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看着那人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平王皱眉,沉声道:“那日在洗云阁,你和本王说你是从哪里来到临阳的?”
“永州,殿下,奴和弟弟是从永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