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蓝袍少年掀开隔间门口的轻纱,一个步履虚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人中等身材,样貌倒并不凶恶,笑起来甚至还有些和蔼。
“薛公子,您的房间到了,请慢用。”蓝袍少年恭敬地说着,随后躬身慢慢退出了房间。
中年男子走到床边,用手抬起了被绑在床上青年的脸。青年眼神有些许涣散,眼尾还泛着些许潮红,浑身烧得厉害,忍不住微微发颤。
看到青年这副光景,中年男子喉结微动,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青年的微微张开的唇瓣。
蓦地,他发现了青年脸上之前被白衣女子打出的淤青,误以为是洗云阁所为,于是心疼道:“这么漂亮的脸,洗云阁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坐在了床边,顺势将被绑着的青年拢在怀里。
他将一只手放在青年腰间,另一只手放在青年的喉结处,轻轻摩挲道:“小允,你终于是属于我的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这般模样。哪怕你之后杀了我,我也认了。你父亲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啊,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搭理我呢,为什么啊——”
说着,在怒喝声之中,突然狠狠给了青年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的极重,青年被打的偏过头去,飞溅出来的血液重重地砸在地上。
没有听到意想之中呻吟或求饶之声,中年男子有些不满。
他似乎在极力控制面部扭曲的表情,半跪在青年脚边,温声道:“小允,我下手重了,你现在很疼对不对。”
然而,青年却突然放声大笑,这一下反而激怒那中年男子。他回身死死地压在青年身上,像失去理智的野兽般撕扯青年的衣服。
血液流进了青年的眼睛里,被打的左耳有些耳鸣,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药效已经让青年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刹那间,压在青年身上的重量一松。
之前躲起来的白衣女子一把拎住中年男子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摔。中年男子飞了出去,砸倒身后的架子。
那名中年男子初时颇为惊讶,没想到房间里居然还藏有一人。但当他看清来者只是一名女子时,气焰又嚣张了起来。
他上下扫视着白衣女子,暧昧不明的道:“哪来的小娘子,洗云阁赠送的?你要来加入我和小允的游戏吗?”
白衣女子也懒得和他废话,只见她衣袂飘动,下一秒那中年男子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女子走到床边,解开了绑着青年的链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叫小......小允是吗?”
青年坐在床边,眼眸半垂,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缓缓点了一个头。
“小允,这个人刚刚欺侮你,现在要我帮你杀了他吗?”,白衣女子正色道。
女子的话显然让这个名叫小允的青年有些惊讶。
白衣女子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她想了想,耸了耸肩后又道:“当然,若是你想留下他,之后自己亲手报仇也没有关系。”
“你......你愿意帮我,是想要什么报酬吗?还是因为......我是成王的人?”小允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女子一挑眉,摆手道:“拜托,这和成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她话锋一转,突然又道:“我现在仔细一想,我好像也不认识你。不过师傅曾经教导过我,做人要有仇必报。我之前已经报复过你了,所以现在不妨帮你个忙。”
小允蓦地低沉一笑,说道:“那请你告诉我,如果我要请你帮我杀人,得付什么样的报酬给你。”
女子不假思索地道:“那你之后你请我吃观澜糕就行,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好说。那这位姑娘,请问你能帮我杀死地上这个刚刚欺负我的人吗?”小允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此刻正笑得一脸灿烂。
远离了灯火通明又喧嚣不已的洗云阁,夜晚的河畔一片宁静。
白衣女子架着小允来到了河边坐下。
小允紧咬着牙关,浑身不停的发颤,很显然药效还并未过去。
“这要想药效过去,一味的忍着对身体也不好,要不,我帮你发散吧。”白衣女子说着,温柔地摸向了小允滚烫的额头。
小允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一时有些失神。星光点点,微风拂过河边,带来了水边浮萍有些青涩的气味。
看着眼前的青年没有说话,白衣女子就默认他同意了。
接着一脚,就把他踹到了身旁的河里。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水里起先还能咕涌几下的青年渐渐失去了动静,白衣女子才突然意识到,水里那人可能不会游泳。
于是她连忙将青年从水里捞出。看着躺在岸边的青年还能自己吐水,她就放心的将他留在岸边离开了。
可能是有点愧疚,临走前她还留下瓶伤药。
另一边。早些时候的谢府。
“王公子,您今天是来找三公子的吗?那可真是不巧了,三公子现在在校场还没回来,要不请您先进屋里等着?”
谢府的大管家说着,就将王恒甫迎了进来。
“侯管家,我今天来是有东西想给晏如,既然他现在不在,我先等等他好了。”
少顷,王恒甫又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哥现在在府里吗?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看看大哥吗?”
侯管家敛目低眉,微笑道:“那当然可以了,老爷早就说过,王公子任何时候想来谢府都没有问题。老爷现在在碧桐居处理公务,我来带您去吧。”
王恒甫连忙摆摆手,说道:“侯管家,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找大哥就行。”说着,便走向了熟悉的方向。
无论来过谢府多少次,王恒甫都会为谢府精妙绝伦的设计感到目眩神迷。层楼叠榭,丹楹刻桷,无不昭示着谢家于大启的超然地位。
“谢与马,共天下。”这并不是一句虚言。自大启永安元年,谢家先祖谢必平于河昭之战中以少胜多击退北方诸族后,谢家子弟皆簪缨世胄,这般钟鸣鼎食之盛,谢家实为大启门阀魁首。
然而,谢家的权势终遭到司马皇帝的忌惮。自先帝起,便开始有意无意敲打以谢家为首的门阀世族,并逐渐启用寒人掌握机要。
但自上代谢家家主谢静农去世后,谢家实力大伤。以王家为首的寒人集团顺势而起,逐渐有了能和谢家分庭抗礼之势。
令人意外的是,虽然世族和寒人两大集团在政治上争端不断,为首的王谢两家的关系却始终交好。
王恒甫确信,除了有家族上一代的关系的影响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大哥和母亲乃君子之交,他们二人都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办事的人。
顺着蜿蜒曲折的廊厅,王恒甫来到了谢逊所在的碧桐居。
旖旎月色下,流萤纷纷。庭院中的白玉亭下,正坐着一挑灯夜读的年轻男子。
听到有人靠近,男子从书卷中抬头。在看清楚来人后,疏朗一笑道:“恒甫,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是来给晏如送玉佩的。那天席上听到他说玉佩的事情,我就想帮一起他找一找。没想到真的在玉粤记找到了一块很像晏如之前和我说的,我就给买回来了。”王恒甫说着,举起了带来的匣子。
谢逊微微皱眉,略微有些抱歉的说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晏如今天去校场了,要不你把东西给我,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
王恒甫点点头,遗憾道:“那太可惜了,原来晏如不在啊。那就麻烦大哥帮我转交了。”说罢,他又看向了白玉亭旁边开的正盛的花朵,好奇的问道:“大哥,这亭边粉白色的花朵是什么花呀,香味甚是独特。”
谢逊伸出手碰了碰花瓣,神色温柔的道:“这是辛夷山的桐花。这亭子旁边的桐花,是我父亲为我母亲亲手所种的。”
“想必谢大人和和谢夫人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王恒甫喃喃道。
“是啊,长辈们的感情都是很好的,家父、家母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自然,和王相这个大师姐的关系也是甚好的。有时看到你和晏如的关系也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
看着面前谢逊些许疲惫的面庞,王恒甫关心的道:“大哥,我知道你最近和母亲商讨颁布新政的事情,有时会忙到很晚,你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于操劳了。”
“谢谢恒甫的关心,我会注意身体的。新政现在还在商讨阶段,要处理的问题实在很多。有时真想抛下一切,跑到一个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去那里摆摊做糖人。”说着,谢逊虽莞尔一笑,眼里却透出些许落寞。
“那我那时定要赖在大哥摊子旁边,大哥做一个,我就吃一个。”王恒甫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仿佛是被王恒甫的话逗乐了,谢逊轻松调侃道:“好啊,那我一定请你来做我的第一个客人。”
送走王恒甫后,谢逊抬头仰望头顶的一轮明月。是啊,自己也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同在一片月色下的裴府,此刻则显得寂寥许多。
倏然,一抹白色的身影打破了裴府的寂寥。
“这段时间你还是别乱跑的比较好,毕竟后天就要进宫给成王殿下当伴读了。”
白衣女子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吓得一激灵,转身道:“爆炸师兄,你别突然在背后吓我啊。”
裴月臣扶额,无奈道:“你看看你自己穿的惨白一身,还到处飘来飘去,到底谁更吓人啊。”
他在看清白衣女子面容后,大笑道:“小螺,你胆子好大啊!居然敢易容成师傅的样子。要是给她老人家知道,你变成她的样子出去为非作歹,肯定得揍你。”
我是出门行侠仗义,小螺心道。不过仔细一想,这个过程不是特别光彩,还是别和师兄说了。
“对了师兄,你刚刚是说后天进宫?但之前不是说明天就要进宫吗?”小螺疑惑道。
“没错,日子是推后了一天。下午传来消息,一开始说是成王殿下出宫后失踪了。不过,刚刚又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但殿下的状态不是很好,所以皇上开恩,让成王殿下多休息一天再上课。”
听了这话,小螺心中顿觉不妙,心虚地问道:“师兄,咱们这成王叫啥名啊。”
爆炸一脸你居然这都不知道的表情道:“成王殿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