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虫屎的傻*星盗挑的这个傻*低等星,到现在了一个能动的东西都没瞅着!这地方真他*的有活物吗?”
结束例行的观测任务,二等兵托马斯从狭小的观察舱中钻出来,骂骂咧咧地嘟囔着。
作为第三军团第三军下属第四侦察队中的一员,在指挥部下达封锁LEO 178DR低等星的指令后后,托马斯和他的队友们便登上了侦查舰,与其他侦察队协同完成了对该星球的信号封锁与初步的航线封锁。
而后这支侦察队并未立刻返航星间港,他们继续留在这颗低等星星外轨道的空间站上进行下一步的侦察观测任务,包括但不限于控制卫星、精绘星球地图、观测地面可疑军事单位的行动轨迹、击落试图冲破封锁线的飞船等。必要时还需要派遣虫员前往地面进行更详细的数据勘探与情报获取工作。
这任务枯燥乏味的程度与其表面的光鲜亮丽成正比。对于那些投身于未知星系开拓大业的侦察队来说,他们执行任务时总会碰上一些对不知军团伟力而意图展开自杀式袭击的可怜虫。看那些家伙落后的飞船在太空中炸成焰火,或者是看成像中他们紧张兮兮如同蚁螯一样调动部队时的滑稽样子,不仅是种有趣的消遣,还会记在军功之中。
但在这里,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除了定时抄录卫星的天气反馈,就只打下一艘试图冲破封锁线的货运船。不要说那些星盗的星舰和飞船,连地面部队的调动都没瞅到影,真是扫兴到了极点。
对付这么一个驻扎在低等星上的星盗团伙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阵仗?但凡读过军校的家伙都知道不能被堵在星球门口打仗,把战场从太空挪到星球上只会让整颗星球都处于星舰主炮的射程之内。那根可怕的炮管中发射出的炮弹足可以引发一场覆灭星球的灾难,几乎就是灭绝的同义词。
可这帮家伙跟认命等死了似的,到现在都没飞出来一艘武装飞船。
托马斯不关心星盗的死活,他只关心自己的军功和时间。
要他说,就这种武备水平,就算配不上舰炮洗地,直接派遣空袭部队倾泻火雨打击也不错。保证又快又利索,根本用不到自己在这里熬时间费功夫了。
听说这次还要有特遣队入场……啊,他明白了,又是他们炫耀自己强悍单兵作战实力的时候了,到时候这就是特遣队的功劳。如果派了空袭,那不就被抢功了?高等种也用得上这种小招数?真是够不要脸面的……
越想越有道理,托马斯还点了点头,随即就感觉脑袋被谁拍了一下,力道不大,只是刚好让他咬到了舌头。
“呜,谁**——长官!”
托马斯本来想再抱怨一二句,结果扭过头一看,是新近上任的德伦沃斯少尉。
他怎么在这?!
来不及多想,托马斯也不管舌尖的刺痛,立刻变脸似的严肃了表情。他鞋跟一撞,十分标准地行了军礼,暗暗祈祷对方没有听到自己的埋怨。
如果是已经调回星间港的前队长,对方大概会踢他一脚再数落两句,然后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这位德伦沃斯少尉……
托马斯对他的了解近乎于无。他只知道这个昨天才到观察舰上的空降长官毫无疑问地是个高等种,毕竟外表和仪态难以改变。可再其他的,比如性格什么的,他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对方完全有可能因为他的粗口而将他打个半死。因为就算这任务是更上面的长官派下来的,最终对他们下达命令的也是德伦沃斯少尉。
如果他认为自己是在抱怨诅咒他……
托马斯打了个寒颤。他温顺地低下头,触须缩到发丝间。托马斯试图窥探一下少尉的反应,却正好看到对方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自己的脸。
完了,这顿打躲不过去了。托马斯缩了缩肩膀,他教训过新兵蛋子,以前当新兵的时候也被老兵们教训过,但那些军雌中没有高等种。托马斯不知道基因等级更高的军雌出手会不会更狠厉,他只知道自己还不想去医疗舱躺尸。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少尉只是敲了敲他耳朵里的通讯器。
“二等兵托马斯,你结束汇报后没有及时退出频道。”
托马斯刚刚放下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他差点骂出声——去他螯虫的!私下里说说被上级听到最多就是一顿打,要是在频道里被整个线路的军雌听到,那就是他要从二等兵变削成白板的问题了!到时候连刚应召入伍的新兵都比不过,那就不成了食物链最底层的肉虫了?!
他没有紧张太久,少尉顿了顿,继续说:“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我把你的信号掐断了,你那点不满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到肚子里,我并不是每次都在线。”
“遵命,长官!”托马斯忙不迭地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试图为自己再辩解一下,“……您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行了,知道你们闲得翅膀痒,连仪器台都想拉过来打牌了。紧紧皮,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好像说漏嘴了似的,少尉啧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去把军规好好抄两遍,再让我逮住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滚蛋吧。”
托马斯不再废话,又行了一个礼,故作镇定地走开一段距离,转身就跑掉了。
不过比起刚才的紧张忐忑,他现在甚至有点兴奋,就像刚打了兴奋针一样,几乎要跳起来了。
上面派来的高等种比他想象得更好相处——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对方说以后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
他就知道,不会有高等种闲得没事到他们这里打发时间的,一定是有什么更加重要任务等着他们去执行!
而现在,他当然要为不小心说漏嘴的长官保守好秘密。
德伦沃斯目送对方离去,又在这个观察舱外面站了一会儿,成功堵住一个姗姗来迟的换岗士兵。同样地,聊了两句,初步了解了这士兵后,他以同样“包容的态度”谅解了对方的迟到,然后离开了这里。
从昨天初到观察舰到现在,一共十四个小时,刨除睡眠时间,他已经初步接触了这艘观察舰上全部二十五名军雌,对他们有了基础的了解。
说要逃出第三军团去当星盗,他总不能开局一只虫,全然赤手空拳去开创一片天地。
不论是从梅里森诺的防线中救出辛德,还是获得足够供养他的资源,都不是只靠他一只虫能做到的事情,德伦沃斯势必要获得足够的底牌与相应的势力。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即使他真的能全凭白手起家做到,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可梅里森诺们真的会留给他这么多时间吗?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德伦沃斯必须全力以赴地去走捷径,去缩短达成这一目标的时间。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也为了不辜负辛德做出的冒险与牺牲,他必须要利用这些士兵,他必须这样做。
德伦沃斯咬牙,收纳妥帖的虫翅根部发痒,这是一个攻击的前兆,但他想象中的进攻目标并不在这里,而在那个该死的星间港中。
更早些的时候,西格沃特那只臭虫拨给他过一次通讯。
【……没什么好说的,具体的安排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活命的机会在你手里,抓不抓得住是你的事。现在我只是向你传达一个你应该知道的消息:他为了让你逃走,做出了莫大的牺牲,甘愿把自己送到星盗窝里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西格沃特声音冷淡,却包含恶意,【这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恭喜你即将逃出生天,可只有一点,德伦沃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他。】
不安、忐忑与恐惧肆意蔓生的同时,德伦沃斯对西格沃特的仇恨与敌视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如果西格沃特现在就在他面前,德伦沃斯会和他厮杀到底。
无耻之徒!
————
我听过一句很酷的话,叫“杀人者,人恒杀之”。
暂且不管它是谁从什么中借鉴得出的结论,但我觉得它还挺有道理的。毕竟吧,就算这种因果循环报应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它也多少提供了些情绪价值。
比如说,我就可以在又一次被埃莱奥这家伙抱着走的时候,暗暗诅咒他日后死得凄凄凉凉。
我知道这家伙背景深厚,足够令一名少将左右逢源以期向他背后的势力卖好,他注定不可能跟大多数星盗那样被联邦军队连舰船带虫一起炸成碎片。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第四军团的内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站在这交锋点上的埃莱奥可谓步履维艰。只要他有一步踏错,说不定就会被搅成肉泥,死无葬身之地。
但现在的埃莱奥并不这样觉得。他大步流星,走得飞快,让我感觉自己不像是被他抱着走,而是在骑马。
还不是那种被养马人牵着走马的骑马,而是奔马肆意驰骋的骑马。
“都这种时候了,他跟不上的话你把他扛着走又能怎么样?再不行就背着,我在后面给你盯着!”队伍最后面的恩佐大声抱怨,“我们在去他个大螯虫地玩生死时速,你想搞雄虫回头把他一起带上船慢慢玩呗,就差这么两步?”
“你以为我他***的不想吗?这个脆皮玩意儿抗两步就要死,你敢那么运输就你来!”埃莱奥换了个姿势,把我向上一抛再接住,杂耍似的让上臂托住我的臀部,前臂环住我的腰部,手掌卡住我的胳膊向下压,强迫我趴在他的肩上,然后用腾出来的右手向恩佐比了个中指,“还有,你今天再敢多嘴一句,嘴就不用要了!”
以我现在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恩佐同样回以中指。
哈,跨次元通用手势?
我是个标准体型的雄虫,意思是尽管人类与虫族的密度有所差别,但我的体重也不会低于65千克。而且我到了梅里森诺的地盘上后进行了一些训练,比不上雌虫,但最起码肌肉量是增加了一点点……*
这样被当个球似的摆弄来摆弄去,我真不知道该感慨一句臂力惊人,还是该骂一嘴混球了。
干脆都来吧,反正他听不到,绝对不会介意。
和恩佐最后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后,埃莱奥并没有再调整姿势。这个糟糕的姿势与平衡无缘,和猫一样长条尾巴也不意味着我能用它平衡身体,更不要说它还被我的衣服裹着。我只好把住埃莱奥的肩膀,把自己固定得好一些。
“老实点,你最好有点俘虏的自觉。”埃莱奥说。
“说真的,你确定要这么抱着我吗?”我说,“一个全封闭且内循环系统正常的研究所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有的生命体,虫神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警惕些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眼前模糊一瞬,大脑隐隐作痛。不必惊慌,这不是什么绝症,只是我长时间使用外挂导致的精神过劳。
用易于理解的话讲,现在我的外挂处于主动激发态。比被动触发模式更加可控,但消耗也更大。被动状态最多让我心情不佳,主动状态却会产生相应副作用。
前几天试验到这个程度时,我会停止主动使用它,但现在不行。
至于接着使用会有什么后果……谁知道?说不定会七窍流血呢!那不是很经典吗?
埃莱奥不知道我的脑内风暴,他早就从那副见了鬼(空无一物的研究所出现未知生命体,堪比打盗洞打出个粽子)似的惊讶中缓过来了,又找回那副傲慢的腔调:“别傻了,那东西在培养舱里面,就算是一只经受过严苛训练的S级军雌,也不可能从里面打破它。”
他在炫耀他的知识,我就顺着他的意图问下去:“为什么?因为它的材料十分坚固?”
“因为那里面的营养液中有镇定剂成分。”他没有继续卖关子,“除非主动唤醒,不然他们只能沉睡下去。”
埃莱奥偏过头,和我对视,一字一句地询问: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梅里森诺对此到底知道些什么……什么样的东西才值得一只A级雄虫主动献身?”
他或许有所猜测,但他不会说出那个荒唐的结论。直到真正看到他之前,埃莱奥都不会承认那个假设有成立的可能。
我平静地说:“好吧,我是一无所知的工具,A级的主要用途在于你不会第一时间把我摁死,方便我在你身边做间//谍。这样的说法你满意吗?”
我在扯淡,埃莱奥审视着我。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我毫不慌张地与他对视,甚至有心情笑一下。
他没瞧出什么,抿抿唇,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真是感谢研究所修得笔直的通道,不然就他这样不看道的行进方式,我们早撞墙上了!
我翻了个白眼,受限于姿势,我正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