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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那个喜欢捡鹅毛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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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星从小冷热不分,他说:“冷。”其实是“热”的意思,林涧举起扇子给他扇风。

林涧手里的扇子是林千星做的,林母养了两只鹅,每年九月开始掉毛,林千星满地找掉落的鹅毛,春去秋来,林千星整整捡了三年鹅毛,才做成一把小扇子。他不知被扎了多少针,才把扇子缝结实,林涧没想到他会把刚做好的扇子给自己,林涧低头看着扇子,他想起那个还没鹅高,就每天跟在大鹅后面等它掉毛的林千星,大鹅见他就跑,林千星跟着追,哪只鹅能忍受有一个人类整天惦记着自己的羽毛。村邻称呼林千星为:“那个喜欢捡鹅毛的男孩。”原来,那时电视里正播放《三国演义》,林涧喜欢诸葛亮。而林千星以为林涧喜欢诸葛亮手里的那把羽扇。

林千星不仅喜欢捡鹅毛,也喜欢端午的花绒,喜欢去外公家的那艘船那条河,喜欢草堆里发现的小刺猬,喜欢六月六的炒面,喜欢和小伙伴在河边拔毛茵,喜欢用红薯藤折出的项链耳坠,喜欢粘衣服的小刀郎,他最喜欢的是盛夏的楠木林,它把大地笼罩成错落有致的阴影,每当席地而坐,随风摇曳的树影过滤出微弱的阳光,感觉就像坐在海洋深处。树影,风,阳光,闪烁而飘逸,它们像灵魂一样抓不住,仰望每一片随风而动的树叶,掺着光的影,林千星也随着风一起旋转,飘落,终于平静了,为了这份平静,他已经辗转了很多个地方。

林千星手上总有用楠木林的花草树木编成的花环,他把一串长着密密麻麻叶子的爬山虎,粘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裤子上,爬山虎叶子有锯齿,正好牢牢粘住衣服,这样他就有了一条绿色的小尾巴。

货郎推着自行车,摇着拨浪鼓吆喝着,林千星摇着绿色小尾巴跑了过去,他踮起脚尖羡慕地看着车上美不胜收的零食和玩具。

林爱爱讥笑道:“买不起看什么看,没用货。”

林千星哭着往家走,边哭边说:“我有用,我要干活,干活,呜呜。”

林爱爱厉声道:“哭什么哭,无病呻吟。”

林千星哭得更大声,他到家就要干活,不给干活就哭,林涧气得把刘真真家的锅砸了,林涧指着破锅说:“再胡说八道,你们就是它。”

金凤和皇凰从身上拔了一堆羽毛送给林千星,林千星高兴把羽毛给林涧和林母,林母一直担心没敢用,后来证明担心是多余的。林千星拿着一张百元大钞去货郎那买零食。货郎不可思议地问:“你家发达了?”

夏,不仅有拨浪鼓,还有卖瓜的三轮车,上面有各种花花绿绿的瓜果,林母刚跑近,还没喘口气,卖瓜的车就开走了,林母为了一个瓜,跑了整个村,要不是他家瓜便宜又好吃,林母懒得上演盛夏追瓜记,那些开着车死命呦喝的小贩,好像生怕有人买了自家的瓜似的。夕阳西下,林母一头汗回家,空手而归。

放学了,林涧在教室外等林千星,他越长大头发越直直地立着,十分倔强。林涧一抬头,看见林千星迅速放大的脸。林千星艰难地用肩膀勾住林涧的脖子,眼神崇拜地说:“哥,你好高啊!”林千星穿着林涧三岁时的衣服,林涧温柔地说:“长再快点吧,小不点!”如果前方有拐角,林千星总先到拐角躲着。林涧看着拐角露出的影子没有拆穿,林千星突然一喊:“嘟”。喊完得逞地笑,他不知道,其实林涧喜欢拐角,林涧扬起了嘴角,他调整步姿,使影子好看一点,跟在林千星的后面。

黄昏,林千星和小伙伴在楠木林玩,林千星好奇地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林雨:“我妈说我是从腿肚出来的。”林乐乐:“我妈说我是从垃圾箱捡的。”林鹿:“我妈说从肚子里蹦出来的。”林鹤:“我妈说我是充话费送的。”……这是一群小伙伴讨论的最庄严,最认真的一次话题。林千星和林涧没有参与下面的讨论,因为他们没有妈妈。

晚上八九点,林千星看见林母还在门前的菜地里。林千星:“奶奶干什么?”林母:“拔旱螺。”林千星低头一看菜叶上全是小蜗牛,林母:“得把它捏走,菜全给它吃光了。”林涧用树枝一挖,土里也有小蜗牛。林千星:“奶,要下雨了。”林母:“天气预报没有雨。”瓢泼大雨,三人跑回家,林母:“小星真是乌鸦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当雨大起来就像烟一样,林母看着屋外犯愁:“雨这么大,孩子怎么上学?”

刚说完,雨就善解人意的慢慢停了。上学路上,满树坠着雨珠欲泣未泣,这时,林千星喜欢高高一跳,用手猛地拽一下满是雨水的树枝,然后自己飞快躲开,让身后的林涧落一身雨。他飞似的跑进校门,撞上校门口小店里那个夏天总是喜欢把报纸当被子盖在身上午睡的爷爷。爷爷望着他的背影喊:“慢点!慢点!”

林涧放学后值日,林千星想看动画片等得着急,他认真地说:“我数三,如果这朵花落下,我就自己回家。”

林涧出来时看见林千星正趴地上玩弹珠,林千星看见林涧出来,他起身就往家走,书包又忘记了,林涧拎起地上的书包。林涧不在时,他经常丢书包,放学边走边玩,书包就没了,不知被林父打了多少次都没用。

林母:“猴子也早教会了奥,怎么就不长记性,不怪你爷打你。”

林玉是林涧和林千星的语文老师,林千星每次看见林玉冷冽的眼神,总是躲到林涧身后,紧紧拽住他哥的衣服,他一害怕就这样,所以林涧衣服后面总有一个小尾巴。

有一次,林玉叫林千星到走廊背书,林千星一字不差地顺畅背出。他高兴地看着林玉,等她夸自己,林玉却让他在走廊罚站,直到工作了,林千星也不明白自己那时为什么被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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