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谢浮玉上好药,给陆含璋包扎一番,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谢浮玉唇角一勾,心情大好,转身把药放回柜子里。
陆含璋已经穿好了衣服,他低垂着眉眼,恭顺道:“多谢师尊。”
谢浮玉摆手,“无妨,今日看你受伤,我也不强留你在这,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浮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模范好师尊,还会体谅学生的不易。
“师尊……”陆含璋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有劳师尊了。”
哪想他们刚打开门,门外的几个人猝不及防摔了进来,一个叠一个,活像真人版的叠叠乐。
谢浮玉看傻了眼,他想作势一甩长袖,但又忽地反应过来他向来穿的都是窄袖,只好把手往后一背,强装正经:“你们围在这干嘛呢?”
其中一个弟子讪笑道:“师尊,我们就是看看,您给陆师弟补什么课,我们好像都没被您补过课呢。”
“对啊对啊!”其他弟子忙不迭点头。
谢浮玉冷笑,“那你们学不学机甲?”
众弟子摇头,表示深恶痛绝。
谢浮玉冷笑:“你们陆师弟就学,现在还要不要来我这补课的?”
众人咽了口口水,看向陆含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那还不走?是想跟我学机甲是吧?”
众所周知,在惊鹤门里,选课黑榜第一永远是谢浮玉的机甲课程。
谢浮玉此话一出,方才还围在一堆的师兄弟们纷纷避到几里开外,嘴上还不忘同师尊告别,“师尊师弟你们慢慢学,我们就先告辞了哈!”
陆含璋如局外人般看完方才的闹剧,他就站在谢浮玉后面,可他有些看不懂谢浮玉了。
师尊,这算是偏心么?
为什么会这样?
陆含璋猜不到,但他私心里确是甘之如饴的。
他觉得师尊变了,又好像没变,似乎还是那样总爱迟到,但对于惊鹤门,师尊似乎变得熟捻了。
陆含璋的一系列心理活动,谢浮玉是完全不知晓的,他只为自己的缓兵之计感到得意。
好歹把陆含璋留在身边,他只需要悉心教导,劝诫向善,那么一定可以逆转死亡的!
挨了五日的罚,谢浮玉就洗了五日的碗,好在还有馔玉轩的大嫂陪着自己唠嗑,挨过了这五日。
但还没等谢浮玉高呼解放,罗成蹊便匆匆找到他。
“浮玉……”罗成蹊眉头皱着,似是忧心仲仲。
谢浮玉问他:“怎么了?”
“师兄有事需麻烦你,惊鹤门在凡界的辖地出了事,有两名弟子此前接到请求下凡,然而一去不返,音讯全无,昨日我们又收到了请求。”
“最近汗青阁正维护,我需得守在这里,思来想去,便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
谢浮玉听了前因后果,神色凝重:“好,我即刻收拾东西启程。”
罗成蹊松了口气,又道:“叫上几名弟子随行,你一人去太冒险。”
“实在不行我替你选几名弟子。”
“没事,我自己挑就行,这事关乎人命,耽搁不了。”谢浮玉很快应了下来。
原书中的第一个事件开始了。
位于惊鹤门辖地的桃源镇近日频发命案,惊鹤门原先派去的两位弟子下落不明,原书中描写他这个师尊嫌麻烦没去,点了陆含璋和其他两位同行。
也是在这次事件中,陆含璋结识了两个未来的同行伙伴。
而这次,谢浮玉决定亲自去。
于是这次出发的人,就变成了谢浮玉,陆含璋,还有王敬则。
王敬则是谢浮玉的徒弟之一,原书中他也参与了这次事件。
三人收拾好行囊,换上常服,谢浮玉深吸了口气,一想到等会就能见到那东西,心中就没来由激动。
在惊鹤门这几天,他四处逛了逛,从谷底天到苍茫峰,从揽翠峡到残月林,还有一处他没来过。
琉璃梯,这是惊鹤门中唯一用琉璃金制作的东西,它位于惊鹤门旁,是惊鹤门与凡界的通道,不过按照谢浮玉的理解,这玩意该叫电梯。
当他们来到这庞然大物前,只见琉璃梯结构精巧,如同电梯的设计,但它由琉璃金制成,整体通透明亮,框架处泛着金光。
陆含璋拉动一旁的木制拉杆,琉璃梯的链条开始运作,齿轮严丝合缝,梯门打开,这三人走了进去。
谢浮玉做足了失重的准备,但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琉璃梯沿着梯架往下滑去,他只遥遥瞥见远处有根柱子一样的东西,而后转瞬即逝。
速度那么快,不应该感受不到失重。
谢浮玉收回目光,仔细打量起这琉璃梯,琉璃梯由琉璃金铸造,而琉璃金是一种能源。
相传百年前曾有一次魔域波动,从魔域中掉落的炎火在凡界形成了琉璃金,但在那一次波动后,魔域仿佛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踪迹。
琉璃金效力强大,用它制作的物品功能效用远胜从前。几十年前凡修交好,于是在几处修建琉璃梯供两界往来。
但奇怪的是,修凡之中,除去隐世的昆仑,只有惊鹤门不用琉璃金所造之物。
谢浮玉把这个疑问留在心底,准备回去问问掌门师兄。
琉璃梯穿过云层,谢浮玉看着这梯子,心中不自觉泛起酸意,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这酸意从何而来。
终于落地,他们踏出梯门,琉璃梯自动关闭梯门,而后又升起至云端。
谢浮玉从前没理解修凡的区别,但在惊鹤门的呆得久了,出来以后,他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凡界的很多物件都以琉璃金制造,他们走在去桃源镇的路上,刚巧经过个集市,谢浮玉图新鲜,边走边看,这集市上的稀奇物件还真不少。
有小贩指着面前的机甲狗吆喝,“琉璃金制造全自动看门犬,再也不怕小偷进门!”
还有的大声揽客:“定制琉璃金大门!回家不需要你再翻找钥匙,一句话即可开门!”
谢浮玉罕见地迷茫了,之前看书的时候没觉得这里比现代先进,但这也太智能了吧,再演变几年会不会赶上工业革命……
陆含璋对于这些已经司空见惯,琉璃金在民间流传中已经成了神乎其神的东西,但究竟这东西是否真的万能,又能发挥出几分功效,有无副作用,这些都有待定夺。
三人到桃源镇时,恰是日落,员外强颜欢笑将他们迎进了门。
“三位仙长,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们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麻烦你们……”员外叹了口气。
谢浮玉身为师尊,自然开口,“无妨,降魔除妖本是我们责任,”
他说这句话时,陆含璋面露异色,但下一刻又恢复正常。
员外也愣了一瞬,他以为接话的会是旁边这位黑衣仙长,瞧着也沉稳些,哪想是穿黄衫的少年开了腔。
但毕竟当官的七窍玲珑心,有些人不能只看面,尤其现在的仙长,看着比自己年轻,指不定比自己大个好几百岁也有可能。
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他很快就进入正题。
“前些日子,桃源镇上频发命案,镇上的捕快调查了却没个结果,只得把尸体收殓,但没成想,这些日子是每晚都在死人,搞得大家都人心惶惶。”
“仙长,还请您帮帮我们啊!”
陆含璋手中拿着罗盘,他低头看去,罗盘指向正常,并无诡异。
他看向谢浮玉,摇了摇头,谢浮玉心领神会,开口道:“约莫十日前,惊鹤门便派了两门弟子前来查看,你可知他们下落。”
员外听谢浮玉这么说,仔细回想了一番,猛一拍脑袋,“确实,那时来的那两位仙长,也是说惊鹤门来的,只是去勘察时便消失了。”
“我们苦等未果,又不敢轻易前去,又等了些日子,实在等不住了,只得又来求助。”
勘察?
谢浮玉敏锐地抓住这个字眼,“他们去哪勘察?”
员外提到这个,便有些支支吾吾,王敬则厉色道:“支支吾吾作甚,还想不想让我们解决了!”
“想!自然想!”员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叹气道:“我们桃源镇历来有崇敬桃神的习俗,只是后来琉璃金兴起,大家都不种桃子了,改去挖琉璃金,久而久之,祭祀桃神的庙宇也就荒废了。”
“大伙都觉得,这些天的命案会不会是桃神发怒降罪,但又没胆子去那庙中,于是,那两位仙君就……就去了。”
“哪想得一去不返,大伙儿也更不敢去了。”
谢浮玉挑眉,想怼的话到嘴边,思觉不妥又咽回去。
民间多有神明信仰,如灶神、筷神等等,多数承载着百姓们对美好的希冀。由此在民间又演化出种种习俗,各地风情不同,神明信仰也有所差异。
谢浮玉原来的现实世界,东北有出马仙,闽地有乩童,农村地区信仰的就更五花八门,什么灵验信什么。
但谢浮玉见多了打假,自然也对这些嗤之以鼻。就算真有神明,人生这条路还是得自己走。
至于在这里,虽非人为,可起源在人。
个中缘故,暂时按下不表。
“所以他们去的是那个桃神庙?”谢浮玉问道。
员外点头。
“行,那咱们先去看看尸体吧。”谢浮玉转身,颇为自然的甩起腰间穗子。
“啊?”员外反应过来,“好嘞,我带路。”
陆含璋皱着眉看向罗盘,王敬则抱着下巴,看着自家师尊宛如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他疑惑道:“咱们师尊怎么感觉转性了?”
陆含璋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话看向那抹明黄色的背影,少年身着鹅黄箭袖袍,袖口收窄束玄色护腕,乌发以赤金发冠束起,隐隐约约与记忆中的背影重合。
也许是触碰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时光,他不自觉扬了嘴角,“也许那是师尊的本性呢?”
“快些走吧。”陆含璋说完,便朝前去,王敬则拧眉挠头,他觉得陆含璋也怪,但毕竟只是感觉,下一秒他便提溜着腿追了上去,“你们等等我啊!”
遇害的尸体统一安置在义庄,有的已被家人领了回去安葬,有的无人认领,就只能暂时放在这。
推开门前,员外先给做好了防护措施:在脸上围了一圈面巾,只留下眼睛部分。
“三位仙长可要做好准备。”他好心提醒。
“多谢关心。”谢浮玉嘴上说着,脚上却毫不犹豫踏了进去。
那屋内潮湿阴冷,常年不见光,这门猛地一开,尘灰骤起,陆含璋施展及时,为他们施加了一层防护屏障。
谢浮玉得以看清面前的东西。只见那些尸体被集中摆放在大台子上,一具一具,整整齐齐,无一例外都蒙着床草席。
他掀开最近的一具,随即皱起了眉,这具尸体依稀可见其生前容貌,状如干尸,但面容恬静,嘴角上扬呈微笑状。
呈微笑状……
谢浮玉信誓旦旦道:“一定是冻死的!”
员外:“……”
陆含璋:“……”
王敬则:“……”
陆含璋委婉道:“师尊,如今凡界正是夏季。”
谢浮玉点点头,沉思道:“这具尸体在哪发现的?”
员外忙道:“这些都是在他们家里发现的。”
谢浮玉顺着这个思路推理:“那会不会是他家有冰库?凶手把他冻死后又给拖出来?”
……
陆含璋无奈扶额,“师尊,冰库并非寻常人家所持有。”
有时候不知道该说师尊脑洞大还是脑洞小。
谢浮玉胡诌够了,又掀开其余几具尸体的草席,无一例外都与第一具的特征相同。
过场走得差不多了,谢浮玉决定把高光让给男主角,于是问道:“陆生,你有发现什么盲点吗?”
陆含璋乍被点名,只得顺着师尊说出自己的推测,“目前来看,死者年龄集中在18到30之间,正是壮年,也许和桃神信仰有关系。”
“而且,那两名失踪的弟子也是去了桃神庙,如果我们要进一步探查,桃神庙非去不可。”
如果不是没有胡子,谢浮玉也想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老神在在点头。
员外见此,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在府上也已备好厢房了,三位仙长要不明早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