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寝室里没人的时候,时逾赶紧撕开前几天买的包裹,把晚上要用到的蜡烛、纸钱全部装进书包里,又去衣柜里翻找出了一条新毛巾赛进书包,做完这一切,他才乎了一口气。
听到门扉的时候,时逾做贼心虚的一抖。
一看是何以然,他今天社团要开会,注意到时逾的视线,“你点外卖了吗?”
大学里面外卖到寝,他以为时逾是点了外卖在巴巴的等着。
“啊没、没有”
何以然关了门,在自己桌边脱了外套扔在椅子上,他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胳膊上的肌肉却很明显,他垂着眸往阳台上去,半路却突然停了下来。
时逾感觉到何以然停在自己椅子后面,漫无目的滑着屏幕的指尖滑的更快了,明知道何以然没有透视眼看不到他书包里的东西,后脖颈还是出了一层津汗。
何以然扫了一眼桌面,“你书包……”
时逾一下炸毛了差点跳起来,“我书包怎么了?”
何以然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顿了一下,“你书包明天能借给我用一下吗,我带子坏了”
“哦哦……明天,可以可以的”
何以然看了他手机屏幕一眼,没说什么,去了阳台,他洗完手回来,对时逾说,“对了隔壁寝室刚才有人在找你”
时逾回头,“找我?”
“我也不认识,他说在楼梯间等你”
时逾一边想着会是谁一边踩着拖鞋去开了门,因为想着一会就回来他就没关门,楼梯间就在旁边,时逾几步过去,楼梯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有人正在上楼的说笑声。
没人啊。
时逾又往周围寝室扫了一圈,忽然脸色微变赶紧返了回去。
敞开的寝室门里,何以然站在他椅子旁边,桌子上书包拉链被拉开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的纸钱,何以然手里还拿着一根白蜡烛,
听到他的声音,微淡的眉眼看过来,寒声问,“这是什么?”
“……”
“谁允许你动我东西的!”时逾一把将他推开,抢回蜡烛塞进了书包。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何以然的眉眼沉的吓人和平时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语气轻的不像话,“时逾你在做什么?”
“……”时逾背着书包就走。
一双手逮着他书包领子不放,时逾硬不过他,回头气的眼都红了一圈,“你,放开!”
“告诉我你买这些东西是要去做什么”
“我、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被女鬼缠上还不够?”何以然猛的将人拉回来,黑压压的眸子直逼着时逾眼睫,“怎么,嫌死的不够快?”
“……”时逾被吓到了抿了下唇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但他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势,稍乱的细发落在细长的眉眼上,眼睛乌黑的像摊水汪,
“你别管我,我……我必须要这么做”
何以然原本有十分的火气一下散了一半,他摸了摸人脑袋,绸缎一样的触感让心里微漾,温声开口,
“那你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时逾眨了眨眼睛,虽然他也很让人陪但文先生说过必须只有他一个人,含糊道,“就这几天吧”
……
何以然这边算是过去了,时逾等他出门后自己也背着书包溜了出去,在四人寝室里发消息说他朋友来了今晚不回来。
刚发出去没一会,何以然就给他发了条私人消息,“你骗我“
只有三个字但时逾却能想到何以然这会的可怖样子。
他立马把消息删了,眼不见为净,反正何以然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直接打车去了“幸福”民宿,天色渐晚,郊外天边染上了一层绯红,民宿的木门向两边开着,可能是没到节假日来住店的人不多。
离晚上12点的时间还早,时逾走进去看到了那天在医院见到的大婶外甥,问了一下大婶的身体状况,大婶外甥见到他还很高兴,和他聊了一会天。
时逾双手接过水杯,道了谢谢。
“那上次的事情你们就不追究了吗?”
“我婶不追究了……不过王成贵大概以后也不会来了”
王成贵应该就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名字。
时逾啜了一口茶,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对方笑了一下才语气微沉重道,
“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在河里发现了王成贵的尸体,警方暂时还在调查……不过监控上面显示是王成贵自己跳河的”
王成贵死了。
昨天晚上他还和那个男人聊过天,想到这里时逾感觉一股子冷气从他的后脖子直往衣服领子里钻,又心不在焉的聊了一会,时逾就起身告辞了。
顺着荒无人烟的大路一直往前很快就能看到座落的墓园,没到凌晨,这会扫墓了也没什么用,路上没有女鬼姐姐的恐吓时逾晃去了古宅。
隔着一段距离,沈淮序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铜钉大门旁边,他背着手,金丝眼镜里一片清幽,似乎正在出神。
时逾从来没在周围人的身上见到过他身上的那股书卷气质,但又不完全是书卷气更深一些的东西似乎被掩盖在了这股气质之下。
沈淮序微偏了一下头,似乎也看到了他。
“淮序哥!”时逾紧着书包带子跑了过去,挨到近处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
荒无人烟的古宅周围,连虫鸟鸣声似乎都小了下去,廊上飞出的绿叶因为照不到阳光生长成了浓到深邃的绿色,乌青到发黑。
沈淮序站在纸糊的灯笼下面,一改往日冷淡,嘴角似有若无的带着一丝淡笑,朝他伸出手,“时逾你来了”
面前的手心白的几近透明像常年见不到阳光,银线勾成的轻薄衣袖下露出一节腕骨,青色脉络起伏。
时逾眨眨眼,握着书包带子的手指紧了几分,忽略内心怪异的不安感,短暂犹豫了一下伸手搭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指尖颤了颤,
“淮序哥好久不见”
时逾本想礼貌一下就好往回收手的时候,宽大的手掌却一下收紧揽着腰线将他带进了古宅,他看着时逾的腰间声音带笑,“好久不见”
时逾看不到他身上腹部往下、趾骨往上的地方,原本暗淡的红线猛的微闪,凭空出现的第三条红线和另外两股合成一体,彻底绑定了时逾的肉身和灵魂。
时逾只感觉心跳快了一下,头顶传来沈淮序的声音,
“以后你叫我淮序就好”
离得太近对方身上浮沉的气息都能闻到,时逾磕绊,“好、好的”
“要喝点什么”
“……都可以”
“茶怎么样”
“……好的”
临近深夜墙檐外愈发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夏日虫鸣,灯盏微晃,似乎只有古宅这一处是活的。
沈淮序垂着眼见时逾慢吞吞喝完一杯茶,才状似无意开口,“你脖子上戴的是玉”
“这个?”时逾顺着他视线捏了一下玉的边缘,“是我室友送的”
镜片反着淡淡冷光,“哦?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时逾双手将玉取下来递给他,沈淮序似乎真的只是一时好奇,拿过来看了一会就准备还给他,暖玉交织在苍白的手指尖上交相辉映,长指微顿,
“……这里好像有一点瑕疵”
“什么?”时逾探着身子低头往前一凑,黑发安静蜷缩在白皙柔软的后脖颈。
“在这里”话音刚落,时逾就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带着他脸一偏,激灵下耳朵发麻一样升起了热意,同时他看见了玉的左上角似乎裂开了蛛丝一样的黑纹,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疼惜道,
“真的,肯定是我在哪里磕坏了”
时逾没了声音,沈淮序的手似乎在收回时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耳垂,酥酥麻麻。
“坏了的玉最好不要再戴”沈淮序把玉放在桌上,“你喜欢的话,我楼上还有很多,要不要去看看”
“……没事的”时逾拿起玉佩就要往头上套,“是我室友送的,一片心意不要浪费”
他止了动作看向沈淮序压在他拿着玉佩的手上,白皙的脸上微有疑惑。
沈淮序皮笑肉不笑,“我对玉也颇有研究,不如我帮你修好了再戴吧”
“真的吗!”时逾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淮序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沈淮序的笑多了几分真诚,“不麻烦”
“那……谢谢你呀!”
两人详谈甚欢,临到晚上12的时候,时逾被先前设置好的手机闹钟惊醒,
沈淮序看了他慌张的小脸一眼,“很晚了一会就在这里休息吧”
“不……我……我一会还要出去逛逛”
“太晚了,我陪你”
“不用……我就是走一走,马上就回来,你……”时逾看了玉一眼,紧张道,“要不你先帮我修玉好不好?”
沈淮序看了他半响,直看的时逾心里发虚对方才点头说好。
*
沿着古宅往前,再往左拐就是墓园。晃晃悠悠的手电筒打亮野草杂生的路面,时逾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他比上次的心态好太多,虽然现在还是有些害怕。
视野里出现白色的大片,慕园到了。
沈衍的碑面安静矗立在原地,时逾走进后低头看了一眼,石方槽里还有上次烧完后的灰烬。
时逾背着书包鞠躬,想了想,又跪下来磕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头,抬头自我介绍一样对着碑面说话,
“沈先生你好,我是上次来的那个,我、我又来给你扫墓了”
“……我叫时逾……”
四周安静的厉害,说着说着时逾感觉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回音一样,黑夜里凄惨惨的,他自己给自己吓到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默了才想起展示自己带的崭新的毛巾和一瓶矿泉水,“我还没有用过,才买不久的,水也没开封过,一会就用它给你擦、擦身体……吧”
墓碑周围的野草被风吹得轻晃似乎是幕主人在对他回应。
时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吓,不敢再看,他像上次一样点蜡烛、烧纸钱……然后才起身走近勤勤恳恳的擦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