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填饱了肚子,林海恩决定不为难自己一只猫。
接下来几天,鸡窝村有名的富户王大富家忽然闹贼,家里做好的热食频频消失,几个妻妾纷纷借此推到彼此头上,搬弄是非,你我攻讦,围着王大富哭哭啼啼,叫村人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王大富一个头两个大,正要找人来揪出这不知死活的小贼,那头五儿子王顺水闹着要跟大侄子去襄阳城读书。
襄州离他们鄂州足足三百里之远,五儿子出生至今,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他外祖父所在的洪县,两者不过三十多里,他一个没有出过远门无毛小子,是从哪里借了豹子胆,竟敢到离家几百里之外的襄阳城读书。
王大富又惊又怒,偷肉贼都顾不上了,将大侄子与五儿子叫过来一番盘问与阻挠,王大虎被他吓唬得有些动摇,他五儿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肯松口,非要到襄阳城去,还道“要为家族出头,考取功名,他日光耀门楣”。
王大富有些诧异,倒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儿子有如此志向,不禁另眼相看。
他的儿子多,虽然请了西席先生,却没有几个静得下心来读书的,原指望大儿子能够平步青云,资质却是平平,每次问询功课,先生都是摇头不语。
没想到在这么多儿子里,这个五儿子居然有此宏图大志,不仅是王大富,连教书先生也对他刮目相看,赞同道:“京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承蒙天恩,这些年道路安稳,不曾听说沿途有匪盗出没,加之商旅日增,官道亨通,不沾是非,应能平安去往。襄阳城富裕,多大儒,我的恩师也在,顺水若真有向学之心,我便手书一封,向恩师推荐一二。”
王大富等人一听,大喜过望,纷纷出言感谢。只有王顺水的母亲,王大富的三姨娘暗自垂泪,不愿儿子外出求学,但丈夫既已同意,她便不能提出异议,只能默默哭泣,吩咐家里下人打点行李,上下探听来往商队,对着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力求他路途平安舒畅。
过了两日,便有一支数十人的商队过来,王家人将王顺水与王大虎送上了马车,看着他们跟在商队后面,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均是离愁伤感,几个夫人哭了好半天,才打道回府。
这支商队押送着货物,目的地是京兆,路过襄阳城。后面跟着的,不仅有王顺水主仆所在的一辆马车,还有其他地方跟上来,与王顺水等人一起缀在后面的其余人等。
商队收取一定的保护费,为这些“乘客”提供庇佑,只要他们不搞事,便会一路顺带护送他们。而这些富家旅人的加入,也会使得商队显得人多势众,能更有效吓阻路上有心的匪徒,实在是双赢之策。
林海恩选中其中一辆马车,趁无人时跳上车顶,躺躺走走,就这样跟着商队走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他们来到随州一个名为“长寿县”的县城。
商队包了县里最大的客栈,打算在此休作两日再行上路。
没想到当晚,就有一名当地富户的管家上门递上请帖,邀请商队镖头过府叙事。
商队镖头跟二把手商量几句以后,就带着四个兄弟去了这名刘员外的府上,其他人终于能从逼仄的车上下来,喝一口热汤,睡一个平坦的觉,均是神色松快,喜气洋洋,在各处活动手脚。
林海恩则从车上下来,悄然无声跟在镖头后面。
这几天要躲避商队守卫,他过得并不舒适,在野外也不方便生火,不想吃生肉,这几天他都是饿着肚子睡觉度过。
如今有了落脚地,林海恩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普通民户的食物他不碰,富户们却多的是余粮。
林海恩钻进刘家的时候,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各色菜肴摆在桌案上,香气扑鼻。
烤乳猪、蒸羊羔、豆腐脑、红烧鱼……
林海恩嗅着空气中的食物气味,内心感慨万千,这才是猫该吃的食物啊!
天天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他这个猫妖也当得太窝囊了!
他从墙上跳下来,叼起一只烤猪蹄,转身就跳跃上墙。
“啊!有猫偷吃!”
“快抓住它!”
“哪里来的野猫?!”
“好大的胆子!敢来刘府偷东西!”
熊腰虎背的伙夫冲出来,朝着野猫消失的墙头无能狂怒。
“别追了,赶紧回来干活,贵客们等着呢!”掌勺的师傅淡定地把徒弟叫回来,“那点子猪蹄不碍事,快把这盅汤端出来。”
“是,师傅。”胖子伙夫狠狠地朝墙头挥了挥拳头,才满脸不甘地回到厨房干活。
林海恩没有走远,蹲在墙头大快朵颐。
“嗷嗷嗷……”
烤猪蹄真的太好吃了!
正感动得内心泪流满面,屋檐下方走廊便有人走过,响起一道女人故意压低的声音:
“你说,老爷请了那么多能人异士过来,真的能赶走二郎身上的邪祟?”
另一个女人同样压低声音:“老爷就两个儿子,大郎已经去了,还剩一个二郎,平日里如珠似宝的宠着,哪里舍得就这样让他去了?”她的声音变得更低,“姐妹们都猜测,二郎兴许不是中邪,而是被厉鬼索命!”
先前的女人吓了一跳,隐隐又有些兴奋:“可话你可别在老爷面前说,老爷和夫人听了可不高兴……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二郎糟蹋了那么多姑娘,光是府里跳井的就有五个,还有几个从外面抢回来的,不肯就范,被生生打死扔了乱葬岗,听那些游方道士和说书先生说,这些人是最容易变成厉鬼索命的!”
“谁知道是不是呢!”两人越走越远:“冤有头债有主,总归不关我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