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玘不打算探究吴邪的想法,与其说他对秘密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说他不想引火烧身。
所以他不咸不淡的看着吴邪各种折腾,如此淡然处之,形成了两种别样的风格。
吴邪在折腾之余也相当无奈,他低声问道:“你就不担心那些家伙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打到我身上?”沈玘笑了笑,“再好不过了。”
吴邪大概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沈玘偶尔的难以捉摸总是这样,于是事情没有半分变化,吴邪依旧在折腾,沈玘仍旧目睹这些,没有丝毫举动。
“喂,这位小哥?”女人的嗓音自身后传来,沈玘头也没回,点燃的烟被他夹在指缝,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有事么?”沈玘慢吞吞抽了口烟,又长呼出去,淡淡的白烟比起雾蒙蒙的水汽显得绵长而蜿蜒。
“借根烟。”女人依旧是一副算不上热情的模样,她很坦然的对着沈玘伸出手,即使不久之前才刚刚奚落过他的长相。
沈玘随手递过去一根,女人也不客气,接过便点燃,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半天都没再说话,也不知道在顾虑什么。
“张海杏,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沈玘心道莫非他还要挤出一个笑容说请你不需要顾及他的想法,说什么自己都可以接受么?
张海杏眯着眼睛,对于沈玘知道她的名字似乎不太诧异,她对着他,缓缓吐出烟气,尽数喷洒在他的脸上。
“你觉得那小子怎么样?”她问。
“还算聪明,可以信任。”他道。
沈玘忽然闷闷的笑了笑,“第一次见面就问出这种问题,我说的话会被你们采纳么?”
张海杏没说什么,这女人叼着烟,很难形容她脸上的表情,就像难以捉摸她向沈玘走过来的打算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古怪的待在一处,气氛没有丝毫暧昧可言,两人就像是突然站在一起的陌生人,事实也的确这样,要不是刚才的谈话,沈玘都惊讶于张家人对自己会有了解。
“期待他的表现。”张海杏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
沈玘头也没抬,“不赌钱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
喇嘛庙的日子没什么意思,活动少的可怜,沈玘每天都拿上一包烟到处乱转,偶尔童趣大发堆几个雪人,傻乎乎的摆在房门口,一出门就能看到。
他甚至为此去厨房要了几根胡萝卜,小喇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见雪人的时候,眼神越发古怪。
显然是没想到沈玘会有如此童心。
这份古怪在他发现雪人头顶直挺挺的三炷香的时候,化为难言之语。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沈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喇嘛没说什么,也许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吴邪急匆匆回来的时候,沈玘被大喇嘛叫在门口等他,他们俩怎么说都是一起来的,大喇嘛虽然对于他们的关系不好猜测,但也默认两人一起行动。
沈玘抱着手臂,脸色算不上好看,多半是还没睡醒便被叫起来,在大冷天站在门口等他。
吴邪见他这副模样,轻轻笑了笑,然后屁股上挨了一脚,没睡醒的沈玘堪称怨念深重,头发都微微炸起,整个人烦躁又郁闷。
“嘶——”吴邪抽着气,肩膀一勾就靠在沈玘身上,“你要负责到底啊。”他耍赖道,倒是少有的轻松。
“啧。”沈玘小小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将吴邪甩开,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的走在一起,往大喇嘛的卧室走去。
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藏袍,背对着他们,安静的喝酥油茶。
气氛一时间非常微妙,几个喇嘛的视线短暂落在沈玘身上,又飞快看向吴邪,眼神奇异。
沈玘眉头一挑,反手勾住吴邪的肩膀,施施然走到那人身边落座,侧过身看了一眼。
这一眼,将吴邪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沈玘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伸手就想去摸。
那人躲开他的手,没说什么,目光直直落到吴邪身上,笑了笑。
“是你?”吴邪惊讶的合不拢嘴,见沈玘仍坐在那人身边,连忙叫他离开。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那人浑不在意的点点头,转而又看向沈玘,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表情都十分相似,“你还不走?”
沈玘自顾自的越过他倒了杯茶,反问,“走去哪?”说着,颇为自在的撑着脸,主动提议道,“要不你们打一架,谁赢了我就承认谁是吴邪。”
“这有什么好承认的啊!”吴邪抓狂道,恨不得立刻把面前的假货给手撕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作我的样子!”
眼见场面就要不受控制,大喇嘛出声阻止两人,““位,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争吵,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
吴邪警惕的坐远,沈玘想了想,还是和他统一战线,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道:“天真,你放心,就咱们两个的革命情谊,那家伙要想彻底取代你,先得过我这一关!”
没等吴邪感动的眼泪汪汪,沈玘又补充道:“就算他开高价,我……”他顿了顿,“我可能会从吧?不过这家伙一看就没钱。”
吴邪瞬间将感动的神情收了回来,他扯了扯嘴角,干脆和假货对线去了。
两人一阵唇枪舌战,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反而忽略了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沈玘一杯杯倒着茶,对上喇嘛莫名的眼神也只是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活像快渴死的人。
突然,房间门打开,几个人走进里面,小小一个房间,一下子装了十几个人,大喇嘛问他们为何不请自来,当然没有得到回答。
人家都做强盗了,这种事情还要问么?
沈玘木着一张脸,问:“我什么也不是,撑死算个来旅游的,我能走吗?”
张隆半对他挤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不能,没人保证你不会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啊?沈玘看看这几人,几乎都是好手,他是想不开还是没事干,一个人对上他们,双拳难敌四手,除了挨揍就是挨揍。
吴邪趁着他们将视线放到沈玘身上,挤眉弄眼的想要传递消息,大意是他们想办法吸引视线,沈玘找机会跑出去再做打算。
当然,他表达的太抽象了,至少沈玘木着脸,半天没明白。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全看他心意。
张海杏忽然走到他面前,手里抓着一对手铐,“手举起来。”倒是难得的好脸色。
“我也要?”沈玘惊讶道,“这年头路过都要划为同党吗?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两个呀!”
张海杏冷冷一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做纠缠,手铐被她收了起来,却一把揪起沈玘的衣领,往目的地拽。
吴邪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些人似乎想要找出真正的吴邪,这玩意怎么证明?难道他老爹也被抓过来做亲子鉴定?还是询问一些只有真吴邪才能回答的智力问答?或者说……
绯红渐渐透过脸颊蔓延至全身……总不能是让沈玘一人亲一口,靠描述触觉判断谁是吴邪吧?
三人被拖到饭堂,沈玘在一边被单独看管——他怎么说都是局外人,而当事人则被扔在中间,被团团围住。
假吴邪呻吟几声,骂了一句,对着吴邪道:“你这白痴,看看你干的好事!”
吴邪不甘示弱,“不关我的事。第一,你倒霉我开心;第二,他们设套儿抓的我们两个,我是自己进套儿的,你也是自己进套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两个人又吵了好一会儿,然后假吴邪被张海杏一个弹弓弹翻,张隆半走到他们面前,解释一番他们的目的。
末了看向沈玘,“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因此受到伤害吧?”
假吴邪倒在地上,“等一等。”他开口,“我根本不认识这家伙,你的威胁没什么用。”
吴邪恨不得踹死他,这混蛋!不但假扮他,甚至还想害死他的朋友!
“我命由我不由天,凭什么把我的命和他们两个挂钩啊?我不接受!”沈玘作势就要挣扎,有一个算一个,恨不得把他们统统踹死。
“我说了多少遍,我就是来旅游的!你们不但绑我,还想杀我!”沈玘越说越气愤,椅子不停摇晃,发出嘈杂的声响。
张海杏缓缓拿出弹弓,皮筋紧紧绷着,皮兜对准他的方向,“安分一点。”她说。
沈玘瞬间乖如鹌鹑,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姑奶奶,您请,您请,我安分,安分。”
这下好了,唯一一个能挣扎的也被镇压了。
吴邪知道,自己多半只能和他们玩分辨游戏了。
“好吧!你们想怎么做?”他问。
七颗头颅被拿出来的时候,吴邪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茶几上一字排开,七张他的脸都闭着眼睛,在紧张的氛围下,莫名有股地狱的好笑感。
至少沈玘干巴巴的笑了笑,“这是什么整容模板吗?”
没人接他的话茬,也没人觉得好笑,这些张家人出奇的平静,这份平静贯彻始终,他们就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介绍这些头颅的来历。
这些都是吴邪,或者说是吴邪的复制品。
复制品,从名字上来看,他们已经脱离了一个人的身份,存在的目的就是吴邪。
“只有一个问题。”张隆半说,“你们分别仔细看这些人头,说说哪个更像自己。”
突然的开始,突然的问题,一无所知的答案,一系列情况将吴邪的注意力集中于人头之上,因而没看见沈玘惶恐之下的漠然。
他悄悄询问张海杏,“非要绑着我么?手疼得要命!”
张海杏看他一眼,“别撒娇,撒娇也不给你解开,不帮着你,那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槽点太多,以至于沈玘一时间难以反驳。
第一,他没撒娇;第二,绑着他就能让吴邪乖乖就范?怎么可能;第三,这绝对是私人矛盾吧?
总之,真吴邪被认出来了,只不过在麻醉剂的效果下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