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叶的带领下,沈俊和阿白来到了松溪家里,松溪家很有特色,是部落里唯一一间草屋。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瘦削单薄的小女孩坐在草屋前面的台阶上,见到他们,小女孩站了起来,回头说了句“来了”,随后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松叶跑得最快,几步来到小女孩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埋怨道:“祭司不是说了吗?你的身体不能剧烈运动,走路也要慢慢走,要是又咳嗽了怎么办?”
小女孩朝他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知道的,我走得很慢了。”
这时,沈俊也过来了,地洞中一别他就没再见过小鱼,这次一看大不一样了,小女孩又矮又瘦、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全身上下白得发光,搭配一头微黄的卷发,站在太阳底下,就像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沈俊不由得放轻了声音,矮下身子,笑了笑,问道:“小鱼,最近感觉怎么样?病情稳定吗?”
小鱼仰头看他,细声细气的道:“挺好的,没有再发病,谢谢祭司大人,谢谢您救了我。”
沈俊在她微黄的头发上摸了摸,道:“我没有做什么,是小鱼很坚强,很厉害。”
松溪也赶了过来,她半揽住小鱼,把她护在怀里,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的动作,她满脸都是感激:“祭司大人太谦虚了,那天小鱼那么严重,我都被吓死了,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多亏了您及时出现,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俊道:“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闲聊几句,几人来到了松溪家里。自从穿越以来,这还是沈俊第一次走进山洞以外的房子,虽然这间草屋十分简陋,一张床、一个火灶、一张石桌,就没别的什么了,但还是倍感亲切,忍不住四处张望。
松溪道:“让祭司大人见笑了,我家小鱼吃不得灰尘,住不了山洞,除了冬季最冷的时候,我们都住在草屋里,这里实在简陋,您不要嫌弃。”
沈俊道:“怎么会嫌弃呢?我很喜欢这样的屋子,山洞里光线不好而且灰尘大,感觉草屋比山洞舒服,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要建造一座草屋或者木屋。”
小鱼看着他,嘴角上扬。沈俊瞧见了,也笑了,问道:“小鱼是不是也很喜欢住在草屋里?”谁知,小鱼却摇了摇头。
沈俊觉得奇怪,就听到松溪叹了口气,说道:“小鱼是想谢谢您,除了松针和松叶,部落里其他小崽都不愿意跟她玩,说我们是住在草屋里的异类,这么多年来只有您跟她说喜欢住在这里面。”
她说完,小鱼重重点头,又对沈俊笑了笑。
沈俊报之以微笑,只是心里涌起了淡淡的伤感,阿白见状,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
松溪的厨艺也很好,听说沈俊喜欢吃松鼠部落的特色菜,特意下厨,端上桌好几样坚果沈俊以前都没吃过,眼睛一亮又一亮,肉汤虽然好喝,天天吃可就让人受不了了。
夏季就快过去了,秋分就是一年一度的换盐节,松鼠部落必须在这之前赶去金狮山,拖家带口,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和松鼠部落的人聊天,难免会提到这个话题。
长时间、远距离的迁徙对小鱼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沈俊不禁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松溪放下了石碗,脸上却没有太多悲伤,反而充满希望,她道:“小鱼一点也不重,到时候我就背着她,我们肯定能顺利到达金狮山。说不定有机会进入大祭司殿,能治好她的病。”
见她如此乐观,沈俊很高兴,也不想打击她的信心,拍了一下手,说道:“对啊!大祭司医术高明,说不定就有办法治好小鱼的病,小鱼这么可爱懂事,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的。”
松溪眼中含泪:“真的很谢谢您,祭司大人。”
吃完饭,小鱼主动说要洗碗,松叶和松针都去帮他,反倒是三个大人坐在了屋里,看着外面三个小孩忙忙碌碌。松叶非常照顾小鱼,一点重活都不让她干,跑前跑后,只要小鱼手一抬,他就知道对方要什么。
沈俊笑着说:“没想到松叶和小鱼感情这么好。”
松溪也很感慨:“是啊,多亏了小叶,如果没有他,小鱼就太孤单了,我每天都得出去采集,要是把小鱼一个人放在家里实在放心不大,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小叶在照顾她。”
沈俊点点头,松溪看向沈俊,继续道:“其实我刚才没说实话,我知道以我这样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见到大祭司,而且就算见到了,他也没办法医治阿白。我只是希望小鱼有生之年有机会见她的父亲一面。”
沈俊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下意思去看阿白,就见阿白也面露惊讶。
松溪笑了笑:“可能是马上要走了,忍不住想跟您唠叨以前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烦。”常年的劳作和对女儿的担忧让她脸上布满了沟壑,皮肤早已不复光滑,但从这笑容中,还是能看出亚兽人当年的风姿容颜,难怪会让一个狮兽人一见钟情。
沈俊和阿白齐齐摇头,沈俊道:“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们很乐意成为听众。”
松溪抬起头,看向蹲在外面地上的小鱼,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她道:“其实小鱼会得这个病,我一点都不意外,甚至在生她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因为她的父亲也有同样的病。”
沈俊微惊。原来,小鱼的父亲狮利就是因为旧病复发、晕倒在了祁山,才被松溪发现,带回了松鼠部落。族长说得不错,狮利虽然是个流浪兽人,却因为兽型强大、来自于金狮山,不但没有被松鼠部落的兽人排挤,反而十分受人欢迎,听说部落里来了这么个人,家家户户都来看望。
狮利长得俊朗,而且嘴甜会说话,当时部落里不少亚兽人都对他抛来了橄榄枝,可是狮利一个都没接受,因为他从来没打算留在松鼠部落,不得已落脚只是为了养病。
狮利虽然不想留下,却和松溪互相产生了好感,病好后,他问过松溪,是否愿意与他一起走,但是松溪拒绝了,她不想跟狮利一起流浪,两个人谁都不愿意为了对方妥协,最后只能分道扬镳,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松溪竟然怀孕了!
听到这里,沈俊忍不住腹诽,既然不打算负责,就不要做出格的事情,男人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呢?到头来还要从别人身上找借口!
不过很显然松溪并没有责怪狮利的意思,反而替他说话,道:“这个孩子是我瞒着他生下来的,原本不该让人负责,只是现在小鱼情况不好,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盼能在金狮山见到他。”
阿白道:“可他是流浪兽人,说不定根本就不在金狮山。”
松溪道:“是啊,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兽神的安排,我无怨无悔。”
从松溪家里出来,两个人齐声叹气,最后相视苦笑。
沈俊道:“这世间多得是痴心女子负心汉,既然狮利对小鱼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别让他们遇见,万一对方翻脸不认人,对小鱼来说才是最大的刺激。”
阿白道:“可是我觉得狮利不是那样的人。”
沈俊觉得奇怪,回头看向阿白,轻轻敲他的额头:“这可不像你啊!怎么替渣男开脱起来了,莫非阿白你也……”
“什么!”阿白的脸顿时红了,急急反驳道:“我没有!我从没有离开过白狼部落,从小到大都没和亚兽人说过话!”
急切地语言、激动的情绪,像是十分担心沈俊会因此误会他,叫沈俊一时愣住了。
阿白道:“我只是觉得狮利和我父亲很像,都是流浪兽人,都在流浪中遇到了爱人,不过不同的是,我母亲愿意为了他离开部落,陪她一起流浪。”
沈俊没想到还有这层,关于阿白的母亲,他只是从狼勇、狼丰嘴里听说过只言片语,可前因后果如何,他全都不知道,忍不住问道:“你的母亲是哪个部落的?”
阿白也一脸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亚兽人没有兽型,旁人看不出她来自哪个部落,我的父亲……也从来不在我跟前提她,至于狼丰和族长,只知道她为了我父亲离开了部落,却不知道她来自哪里。”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叶被抛弃的小舟,怎么也找不到能够停靠的港口。
沈俊心里一软,安慰道:“别想了,这些都过去了,不管她来自哪个部落,从他们在祁山建造山洞的时候起,他们两个就都是祁山的兽人,这里就是你的家。”
接连听了两个不太美好的故事,这天晚上,沈俊罕见的做了个梦,还是个噩梦。他梦见了那个死在他山洞里的狮兽人,那具尸体又活了过来,并且找到了他,铁钳一样的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沈俊感觉自己肺里的呼吸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