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时基本都是以游玩为主,而派人回京报信却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去,到京中只用了五六日。
这段时日莫时言虽都在汤府看书,墨染却未闲着,墨染也是从小跟着莫北起码的亲卫学的。
墨染毎日出门去各个茶楼酒馆、街头闹市,甚至青楼楚馆打探消息,恰好这些消息在秦淮一带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墨染只用了两日便将秦知府的生平摸了个干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得知秦知府与叶氏关系以后,莫时言便知道此番文会必有蹊跷。
想来想去,莫时言决定在文会前两日与许惊秋谈一次话,当时莫时言是以请教夫子为由前去。
两人一番谈话下来,许惊秋颇感欣慰。
莫时言确定自己所猜测不假后,第二日又派墨染去了一趟驻军地,让守备带着人马在文会当日提前在百花园附近等候。
秦知府一行人在秦淮绝对做了不少事,而文会当日也必有陷阱,既如此,那就只能大闹一场,以秦知府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是忍不了他的。
墨染只需等秦知府一行入场后通知守备带着人马过来便是。
以莫时言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在接到他的信件后,父亲定然会将信件交给舅舅,而舅舅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前来调查。
莫北派来送信的人约莫两日便能到,钦差会慢几日,难保钦差来时不会走漏风声,莫时言便设计让秦知府对自己动手,届时再让人把他看管起来,如此一来秦知府便失了先机。
就在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之时,守备走到莫时言身前单膝下跪,行礼,“属下来迟一步,世子可有大碍?”
在场没有几个蠢的,此前许惊秋收了个农户出身的学生姓莫早已被那几人传开了,守备出身原边塞军,本朝武将最尊敬的几位,便只有那位定国公姓莫。
这下秦知府慌了神,几个衙役还未搞清状况,只听守备一句世子,便纷纷跪地求饶。
“世子爷大人有大量!”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都是听命行事啊!”
“对对对,求世子爷放过,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莫时言冷着脸色,“看秦知府的行事,怕是平日没少如此行事,劳烦守备大人派几个人看守住秦知府,本世子这就写信上京请舅舅派人来彻查。”
秦知府吓得失了神,往地上一坐,再无往日嚣张。
莫时言又看向此时脸色煞白的叶氏家主,意味深长地说道:“此间种种,本世子会一五一十上报,希望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叶氏家主一听,五指紧握成拳,心中动荡不安,但却毫无办法。
托那几个世家公子的福,他们把莫时言的出身当做笑话到处宣扬,叶氏此前虽有怀疑,但见那几人几乎传的满城风雨,许惊秋也没说一句,便觉得不需放在心上。
莫时言示意守备带人把秦知府带回知府府上,这几日派兵马在知府门口把守,时刻盯紧,以免他销毁罪证。
叶氏家主定了定心神,“世子无缘无故便想关押本朝三品知府,不怕来日祸及家眷?”
莫时言轻笑一声,拿出临行前收到的腰牌,腰牌上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凭此可调兵千人。
莫时言又反问:“本世子何时说了要关押知府大人?不过是派人保护知府大人罢了。”
叶氏家主彻底没了话说,别说现在莫时言占理,哪怕不占理,请人去弹劾莫北?那简直是异想天开,定国公又不是文官靠笔杆子吃饭,而且定国公如今简在帝心。
莫时言挑了挑眉,问道:“文会该开始了吧?”
见叶氏家主和唐氏家主还未回过神,汤家主往前一步,拱了拱手:“因刚才的闹剧本该推迟文会,但今日文会想必诸位都已准备许久,便于一刻钟后开始吧。”
秦知府失魂落魄的准备跪地求饶,守备眼疾手快把他一拦,故意高声喊道:“秦大人?秦大人怎么站都站不稳了?可是身子不适?下官带您回去歇着!”
说罢,也不等秦知府开口,守备身后的小兵跟着往前一步,两人半架着秦知府离去。
等一行人离去,就有小厮往园中放了一张张书案。
趁着小厮放书案的功夫,汤漾对着莫时言挑了挑眉,“好小子,看你这几日一直在房中看书,原以为你不想管此间事,原来背地里早就谋划好了。”
莫时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此时莫时言的身份暴露,周边围上来许多人,都是上来阿谀奉承的,而这些人大多也都在那几人出言嘲讽时落井下石。
莫时言有些无趣,他在京中时也见了许多官员这般讨好他爹,他娘说,这种人在你得势时借势,失势时背后捅刀子。
以前莫时言不懂,现在他懂了。
莫时言笑了笑,抱拳,微微躬身行礼,“诸位先聊,时言先去寻夫子了。”
“世子客气。”
“世子爷请便。”
莫时言带着汤漾走出人群后,人群中又是一阵夸赞。
“世子爷果真是气度非凡!”
“世子爷礼数周全,不愧是定国公之子。”
两人走远,身后的人群还在议论,莫时言拉着汤漾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汤漾疑惑,“不是去找许先生?”
莫时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指向许惊秋的方向,“夫子那边人更多。”
汤漾失笑,因着刚才的事,汤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确实把莫时言当弟弟看待,在汤府时,得知莫时言在翻书,他把自己早年练字时抄录下来的孤本给了莫时言,虽字不太好,总是能看懂。
莫时言暗地的筹谋让汤漾有些挫败,莫时言如今这番动作却是让汤漾放下了心中的疙瘩。
莫时言有些冷漠地开口:“如他们这般人,我见多了。”
汤漾了然,“那便赏赏景,等文会开始吧。”
一刻钟很快便要过去,园中摆了三十多张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
汤漾解释道:“许多人是受邀来做裁判的。”
莫时言闻言微微皱眉,看着许惊秋身边围着的一群人。
汤漾看了看莫时言神色,又解释道:“先生身边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大多都是小世家的,此次文会三家都怕有人评判不公,正儿八经的裁判都是从几大世家选出来一心钻研文学的老先生。”
汤漾边说边指向远处一群正在喝茶聊天的老先生,见莫时言簇起的眉松开了,才不再言语。
一刻钟一到,汤家主满面喜色地走上前,敲了敲一旁的锣,“请诸学子入座。”
莫时言与汤漾分开挑了两个位置。
莫时言打量了一下在座之人,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郎,年龄最大的约莫着也就十六七。
见众人坐好,汤家主公布了早就选好的议题——科举制。
不错,叶氏与唐氏定下此议题时未曾想到莫时言会来,他们原本是想借此次文会借题发挥,借小辈之笔抨击当今新政,再大肆宣扬,若当今计较便可借口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此前一番话当众说出也有表达自己想法之意。
然而如今莫时言在这里,在座众人若是还有想入朝者,便不可能再按两人所想行事,可谓釜底抽薪。
莫时言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此前他并不知题目,有此局面也算是误打误撞。
莫时言边研磨边在心中想如何破题,磨好磨先在草稿纸上一一写下科举制的优点,再选出弊端。
见没什么遗漏,莫时言便准备开始动笔。
又拿出一张纸打草稿,莫时言拿一支笔沾了些许墨汁,“学生拙见,新政推行于民有利,开民智,教化民众,乃国之大幸。”
开篇破题,将科举制根本的好处写出,再一一写出科举制的好处,然后再写出些许弊端,不到半个时辰,便写成了。
莫时言平日里没少和许惊秋谈论科举制的利弊,总结下来是利大于弊。
写完后莫时言又看了看遣词用句,检查一番后开始誊抄。
全部誊抄完,晾干墨汁,莫时言便将桌面收拾好,再把文章交上去。
见莫时言这么快写完,众人皆惊讶,有些心理素质差的,已经面色发白了。
看下面众人表现,围观的人纷纷噤声,也有去别处转转的,尽量不打扰众人做文章。
莫时言看汤漾落笔顺畅,点了点头,转头寻找许惊秋在何处。
许惊秋站在远处朝莫时言招了招手,莫时言看到连忙走过去。
走到近前,莫时言想打招呼,许惊秋却示意莫时言噤声,许惊秋带着莫时言又朝远处走远了些,才开口问道:“可看出来些许门道?”
莫时言点了点头,发问:“夫子,既然叶氏与唐氏害怕此间事暴露,又为何会在一开始如此行事?”
许惊秋捻了捻胡须,轻声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世家中出了个周氏,一个蔡氏,将前朝玩弄于股掌之中,前朝事了,世家元气大伤,却有恢复之机,如今叔叔提出的新政,却断了他们的后路。”
“不是说科举制一定是对的,但完全由世家把持的朝政,一定是不对的。”
“他们前半生享尽了世家带来的好处,乍一听以后好处没了,便无法接受事实,于是他们设计,准备用文人的笔杆子让当今退步。”
“这便是贪心,但他们不敢直接对上当今,只敢在背地搞些小动作。”
“当今哪怕知道了,也无法问罪。”
莫时言点了点头,总结,“阴沟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