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言转头看过去,是云栖松。
云栖松从亲卫手中接过莫时言带他到营帐内,营帐里挂着一幅疆域图。
云栖松指着疆域图对莫时言说:“这是大启的疆域图,在这里,有万万人口,若是想不到万万人多少,就想想刚刚看到的将士,营中只有三万驻军。”
“而万万,比三万多许多倍。”
“这些人,因为要生存,便需要粮食,于是便有农户耕种粮食,有养殖户养牲畜。”
“粮食解决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天气寒冷时也会冻死不少人,所以有了布行。”
“粮食、牲畜、布匹,这些都是货物,当人有了需求,就有了商户。”
“以物易物的方式很难衡量物品的价值,所以我们的祖先发行了货币。用银子可以买粮食,可以买布匹。”
“各行各业应运而生,在码头搬运货物是他们维持生计的手段,他们为商户搬运货物,商户给他们银钱雇他们的劳力。”
莫时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爹爹不用呢?”
云栖松指了指大启边域外的一片空白,“这边,是蛮族。蛮族人生活的地方是草原,那里没有中原土地肥沃,他们到了冬天少粮时,就会来抢。”
“他们为了抢粮,会杀人,而我们的将士就是为了保护百姓,百姓每年交税养国,将士以身卫国,这是将士们的责任。”
莫时言陷入了沉思,因为年纪的原因,从来没人跟他解释过这些,这是他第一次思考关于责任这个问题。
云栖松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你来说,想这些还太早。你爹娘希望你能自由生活,所以你还有时间去想,自己以后要去做什么。去玩吧,如今大营里的将士,都是几年前跟着你爹打过仗见过血的。”
把军营逛完后回到主帐,莫北已经处理完了公务,见自家儿子一脸认真的思考着什么时有些纳闷。
把莫时言抱到腿上,莫北询问:“朝朝在想什么?”
莫时言把云栖松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发问:“爹,那为什么他们说整个天下都是舅舅的?”
“因为你舅舅,是如今大启的天子,天下共主。为君者,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与大启息息相关,所以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得小心翼翼,若是走错一步,便不知有多少百姓受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才是国之根本,这便是你舅舅所担负的责任。”
莫时言点点头,他还是不太懂。
莫北揉了揉他的头,“朝朝还小呢,等明年开了蒙,学学圣人之言,学得多知道得越多。”
莫时言用力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么深沉的话题。
恰至晌午,莫北让亲卫去取饭菜,语气严肃:“军营里的饭菜不似家里,不好吃朝朝也不能浪费。”
“朝朝知道的。”
军营的午饭自然是比不得国公府的,而且莫北在军营一向都是和其余士兵吃一样的饭菜。
莫时言没有挑剔,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哪怕味道不怎么好,也没有挑食。
用完午膳莫北带着莫时言去转了转消食,没走一会儿莫时言就开始犯困了。
小憩醒来,莫北已经忙完了。
莫北问道:“朝朝还想去哪里玩?”
莫时言思考了一下,“爹,我们回家吧。”
下午再路过码头时,那里的人已不似晨间人多,却还是有不少小工。
莫北带着莫时言骑着马慢慢向国公府走去,莫北说:“如今算是太平,几年前朝廷官员争权夺利,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官员比比皆是,当时爹还只是个农夫,日日耕种却连饭都吃不起。现在虽比以前好些,却还未到盛世。”
“圣人言,天下大同,夜不闭户。爹和你舅舅都在努力。”
莫时言又看向街上人来人往的情景,这次没说什么,只是好像突然懂了些云栖松想告诉他的东西。
那天之后莫时言不再像往常一样只喜欢听他娘给他念些小故事,他开始喜欢听史实,喜欢听兵法,也喜欢游记。
第二年,莫时言三岁了。
寻常人家也就是这个年纪开始启蒙,莫时言的启蒙先生,选的是许归山的侄儿,也是许家嫡枝,不同于许归山为民做官,许惊秋更喜欢钻研学问。
许惊秋是被许归山喊来京城的,许归山很喜欢朝朝,年前得知朝朝的先生还未定下,便去了封信让自己侄儿上京了。
待许惊秋上京亲自看过莫时言后,觉得可收为弟子,行了六礼,收下定国公府送来的束脩,喝了莫时言递来的拜师茶,算是收下这个弟子了,定了明日开始他去定国公府教书,就让人回去了。
莫时言有些开心,他明日就可以跟着先生念书了。
第二日,许惊秋辰时末到的定国公府。
许惊秋打量着定国公府,定国公府如今的宅邸是先皇赏赐,与昨日见过的定国公气质其实不算相符。
定国公是杀出来的爵位,但他眼前的宅邸却是江南园林的风格,造景布景应都是出自名家,与定国公可谓格格不入。
许惊秋并未多看,而是跟着门口的管家往偏院去。
到了偏院,管家对许惊秋躬身一拜,说:“昨日夫人吩咐把偏院收拾出来给先生教书用,平日里除了先生与少爷轻易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许惊秋仔细打量周围的陈设,偏院不算大,一进左右,一间改成书房,里面放的尽是启蒙时会用到的书籍,也有些孤本,两张书案,一张矮些,还有一套小些的笔墨。
还有一间改成茶水间,许惊秋上课时下人便都候在茶水间,专门给许惊秋准备了一间屋子,许惊秋若是想在午间歇息便可在那屋里。
最后是一个小些的下人房,安平公主专门派了个小厮跟着许惊秋,只要求在许惊秋在国公府时伺候许惊秋。
家具都是黄花梨打造,简约大气。房子坐北朝南两面通风,不怕书籍会潮湿。
许惊秋满意的点点头,“这很好。管家可自去忙。”
管家告退不久,莫时言就到了。
莫时言身后只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许惊秋定的上课时间是上午巳时一个时辰,下午申时一个时辰。考虑到莫时言年纪尚小,午间许是要休息,小孩子定性也不足故而暂时只定了两个时辰。
莫时言到时还有一盏茶才巳时,莫时言学着昨日他娘教他的礼节朝许惊秋行了一礼,问安:“夫子日安。”
许惊秋点了点头,对莫时言很满意。
霜降和小厮把莫时言抱到椅子上坐好,又在两人桌上放好糕点和一盏茶便离开了。
许惊秋拿出《三字经》,给莫时言念了一遍,他惊喜的发现,莫时言不仅字基本都认识,而且看过一遍便都记得,只是对其中意义不太理解。
许惊秋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他只在史书上看到过有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没想到自己应叔父之邀来收的学生居然有如此本事。“
许惊秋一一讲解时发现,莫时言悟性也是极佳,过目不忘之能不说多罕见,但读书确实讲究悟性,悟性高看事也通透。
许惊秋越教越觉得自己真是发现了一块璞玉,他想把这块玉雕琢到至臻至美。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莫时言便把《三字经》学了近四分之一,许惊秋害怕一时学的太多莫时言会不解其意,于是剩下的时间便给他念了一遍《三字经》,让他能记多少记多少。
许惊秋让丫鬟换了盏热茶,自己在书房挑了本孤本看了起来。
午时一到,许惊秋便放莫时言去休息了,他没留在国公府用饭,回家去找夫人说说自己的学生天赋之高,左右许府离国公府并不远。
午膳时。
今日莫北特意早些从军营回来,生怕莫时言会受委屈,或是和先生闹的不愉快。
安平公主给莫时言夹了个鸡腿,“朝朝今日感觉怎么样?”
莫时言美滋滋地回道:“好呢,夫子还夸朝朝学得快。”
莫北松了口气,“朝朝觉得先生怎么样?”
“老师教的朝朝都会了呢,夫子说朝朝很厉害呢。”语气骄傲,神色间都是小孩子被夸奖后的喜色。
许惊秋毕竟是许归山的侄儿,文采方面肯定是过得去的,许家也一直是世家中坚定的保皇党,人品方面也有保障。
莫北闻言笑出了声:“那朝朝可要听先生的话。”
莫时言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一家人用过午膳,莫时言便有些犯困。
毕竟晨间学了一个时辰,莫北便把莫时言抱到卧房让他好好休息了。
申时未到,莫时言便到了偏院。
许惊秋已经到了偏院开始看上午没看完的孤本了,见莫时言来了,点点头示意他直接坐便是。
“下午便不继续念书了,学书法。”
“正书法,所以正人心也,所以闲圣道也。君子六艺,你都要慢慢学。”
莫时言对着许惊秋行礼:“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许惊秋心里更是满意,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少有如莫时言这般坐的住的,莫说一日两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估计都难。
这日下午,莫时言跟着许惊秋学了许多,他像莫北,力气极大,所以在书法上也算是有天赋。
课后许惊秋让莫时言写十篇大字,可以写不好,独不能敷衍。
书法不是一日而就,需要莫时言勤加练习。
莫时言在读书上天赋太高,因着怕他贪多嚼不烂,许惊秋也没有一味的只教书。
如他所说,君子六艺,样样不可少。
许惊秋毎旬课时基本都定了。
礼乐书数四样换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