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村是靠边塞的一个小村庄,近些年来楚朝不太平,边境常有蛮族侵略,连带着附近的村落城镇也不太平。
前段时日发生了件大事,平南府久旱已成旱灾,朝廷拨款五十万两派人前去赈灾,然而平南府却还是差不多死的只剩了几万人。不仅是旱灾死人,还因为瘟疫。
当时派去赈灾的钦差大臣也死在了疫病上。而后朝廷又派太医又拨款前去平南府期望能将事情解决,但事非人愿,平南府附近的州府也有人染上了疫病。
许多人在此一劫中没能活下来,他们不知道的人,朝廷拨的救灾款早被贪了十之七八,活下来的人最终选择了揭竿而起。
如今的楚朝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不断。
本来不论世道乱不乱,与莫北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莫北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有一把子好力气。
小杏村也与平南府相距甚远,疫病与灾情并没有影响到小杏村。
然而,蛮族在楚朝安插的细作将楚朝如今的情况传回了蛮族,蛮族看准了时机,趁朝廷抽调人手前往镇压起义军时点人攻打边城。
短短数十日,蛮族已下四城。
小杏村离边城不远,如今能逃的早就逃了,莫家一家四口,两个老人和莫南莫北两兄弟,莫北让自己哥哥带着两个老人逃难了,他自己却选择了投军。
楚朝先帝昏庸,信重佞臣,流恋于后宫庭院之中,权柄也大多流入了世家之手,然世家并不满足于此。
在先帝因美色掏空了底子驾崩后,世家联手将先帝最小的儿子推上了皇位,幼帝登基时不过五岁稚子,而他已经成人的兄长全都死于皇位斗争与各种意外。
如今幼帝登基也已五载,朝政一直被世家握在手中,平南府赈灾银被贪墨的大头,也在世家手中。
莫北选择投军不是想写为国效力,原因也很简单,他只想混口饭吃。
楚朝财政早被世家握在手里,世家敛财也不在意平民死活,赋税极重,然现在世道乱了,还未打太久,到征兵的地步,这时主动参军家中可免一年赋税。
为了这一年不被赋税连累,莫北选择了主动参军。
一年赋税对有钱人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小杏村本就离边城近,土地也不算肥沃,逐年增加的赋税更是压垮了不少农人,为了一家人能够活下去,莫北决定投军。
莫南本也想去的,然双亲已经上了年纪,两兄弟也还未娶妻,若是两人同去,家中事务的担子也就全落在了双亲身上,所以只有莫北一个人去了。
彼时蛮族与大楚将将开战,朝中军饷也给的算多。
但是双方这一战,一打就是几年。
几年过去莫北已经从一个刚刚参军的毛头小子立功升了个千总,手底下也领着千人队了。
千总说出来只是个正八品小武官,却是莫北凭着自己一把子蛮力硬生生从敌军杀出来的功绩,这几年边塞军与蛮族之间互有来往,僵持不下,朝中已是怨声载道。
在那些文官看来,大楚兵强马壮早就该直入蛮族腹部直取蛮王首级。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朝中有人贪污了军饷,非战时边塞军得到的军饷也就只是勉强维持温饱,战时所有将士所需更甚,但军饷也就只是多了两三成,勉强够将士们吃饱肚子,也就仅此而已了。
世家没想过让楚朝边塞出事,若边塞军出事,蛮族打入京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边塞,定不能出事!
但楚朝官场腐败,在这等情况下,竟还有官员想着贪污军饷用以行贿,可以说有此局面也是世家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可怜边塞军在这等环境下苦苦支撑了几年。
腊月。
大雪纷飞,原本银装素裹的雪地染上了一片片血红色。
寒冬腊月,蛮族缺少粮食,对中原早已虎视眈眈了许久的蛮族彻底露出了獠牙。
“杀!”
“冲啊!”
“杀光这群蛮子!”
在号角的伴奏下,边塞军五十万大军冲向对面蛮族五十万大军。
双方共计百万大军混在一起厮杀,鲜血染红了这片纯白无瑕的雪地。
莫北带领自己手下的兵马杀入蛮族士兵中,刚冲到蛮军近前,挥刀一刀就是一个士兵首级落地。
双方人马虽说是五五之数,但边塞军早已粮草不足,而蛮军却早已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他们隐藏身份买通了江南的粮商买了许多粮。
两军在雪地里不断厮杀,莫北早已感觉到疲惫不堪,但他不敢松一口气,战场上有丝毫松懈都会要了他的命。
夜晚来临,双方鸣金收兵,莫北拖着疲惫的身体草草清洗了身上的血迹就睡下了。
楚军主帐。
主位上的将军约莫五六十,已是年事已高了,但他精神奕奕的看着席下坐着的几位将军,被他用目光扫到的将军只是别开脸沉默不语。
终于,程旭老将军开口打破沉默:“诸位,对此一战可有解啊?”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有个长相憨直的将军忍不住了,直接说:“将军,此战并非无解,但此时我军粮草已然不足,如何可解我等不知啊。”
程旭老将军闻言也只能沉默,其实他如何不知呢,敌军准备充足,而他们的粮草早就不足,现在战时都只能让将士们一天两顿,这么拖下去,败得一定是他们。
众人忍不住在军帐内唉声叹气起来,一时之间却是无法拿出主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且这仗打了这么久,士兵们也早已疲惫不堪。
正在这时,一个斯文俊秀的中年书生掀开帐帘入内,除老将军以外的其余人都起身行礼,“先生来了。”
书生走到帐中对老将军作揖后开口道:“将军,军中粮草只可坚持三日,而下批粮草运到起码还需十日。”
“此战伤亡亦是惨重,战前我军共计五十万将士,如今只余三十五万,若是不想个法子,三日后,我军不战而败。”
其余将军闻言面面相觑,面色更是凝重,程旭老将军也是更加沉默。
老将军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吩咐伙房,这两日将粮食全都用了吧,明日休整一天,后日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了……”
说到最后,老将军的眼角已然微微泛红,他不怕战败,但如此憋屈的战败,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亦不怕牺牲,但军中士兵大多不过弱冠之年,他们何其无辜。
听完老将军此言,众将军纷纷起身行礼劝他三思。
那憨直将军越说越气忍不住道:“这仗打不下去就不打了,咱们反了那小皇帝去,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朝政被一群佞臣把持在手中!又要我们守住边塞又不给粮草!这如何去守!”
老将军闻言厉声呵斥:“慎言!”
但老将军没看到,剩下的将军眼中浮起的意动。又说了几句后,众人就散了。
离边城不远处的城里,有世家派来的督军,将士与百姓都要食不果腹的时候,京城派来的督军在战场后方荒淫无度,一些州城手中不干净的知府为了讨好督军送来许多貌美女子与金银,他们天天大鱼大肉,而将士们已经没有粮食了。
在这种情况下,将士们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但只因他们是京城派来的督军所以束手无策。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未等到后日,第二天,京中派来的朝廷使者就到了边塞,以拖延战机的名头将老将军关押了起来,妄想接手边塞军。
莫北一觉睡醒已是第二日晌午,正好是吃午饭的时辰了,手下士兵早已将莫北的饭菜领了回来,等莫北一醒就送进了帐篷。
莫北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忍不住问送饭的小兵:“今日伙食这么好?”
是的,边塞军早就快断粮了,这在军中不是秘密。
小兵挠了挠头笑呵呵的:“是啊,可能是新一批的粮草到了吧。”
莫北笑了笑挥了挥手让小兵也下去吃饭了。
莫北虽说只是个农家汉子,但他不是个蠢人,早就看透了当今朝政不稳,官场腐败,如今离下批粮草送至边关还有小半月,朝廷怎么可能提前送粮过来,叹了口气,莫北三两口就将饭菜用完了。
有些事,看透了也没用,不说他是楚朝人,他在军中与兄弟们相处了这么久的感情也不允许他背叛,随遇而安就好。
唤来小兵把碗筷收走后,莫北打算再眯一会儿,就听到帐外一阵喧哗。
莫北走出帐外发现是主帐方向传来的喧哗声连忙凑了过去,他怕是有人刺杀了将军,在这等情况下,将军绝不能出事。
等莫北挤到主帐前就发现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大臣走在前面,他身后的随从正押着他们的老将军从军帐中走出来。
莫北的拳头捏得死紧。
大臣走到人群中央时掏出一卷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与蛮族开战已有四载有余,然叛乱至今未平,罪臣程旭拖延战机,久久拿不下蛮族,特押送进京问责。”
听完圣旨的众将士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军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仗打不赢完全是因为京中扣押粮草。
莫北终于忍不住,抽出随身佩戴的刀抵在钦差大臣的脖子上,“放了我们将军。”
看莫北动作的其余人也纷纷抽出兵刃对准一行人,齐声道:“放了我们将军!”
钦差又气又怕,色厉内荏大喝道:“大胆!你等可是要抗旨!”
莫北气笑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所以这仗才打不赢的,若是不放人,今天反了你们又如何!”
其余将士纷纷应声。
“就是!”
“今天就反了你们又如何!”
众将士越说越气愤,已然是准备直接动手宰了这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