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希里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抱着江佑来到了宴会厅二楼的围栏前,高高地注视着其他人。
此时宴会尚未开始,正是大家相互交流的时间,希里斯却一扭头上了休息区的二楼,摆明了是不想和人交流。
能站在这里的贵族多少都是人精,自然也就没有追上来找他。
但作为被他唯一接触过的伊西丝就不一样了。
江佑探出脑袋,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群包围住的伊西丝,史莱姆里的水咕噜咕噜,有些迟疑开口道:“我们就这么丢下伊西丝没关系吗?”
魔法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完全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这不是挺开心的吗?”
楼下一直维持营业笑容的伊西丝:……
探出脑袋的江佑:……这种有些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凭伊西丝的本事,说不定还真能从中如鱼得水,这才在心里给伊西丝画了个十字,转而有些好笑地看向希里斯:“你也不怕她之后找你麻烦。”
希里斯拧了一下眉毛:“为什么?”
你小子是真油盐不进啊。
江佑不得不拿出面对精灵时的耐心来,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忍不住感慨一声卡蜜拉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徒弟来:“你给伊西丝吸引来了太多的目光,他们找伊西丝肯定是要问关于你的事情,她应对那些人会很累。”
“那她走不就好了。”反正他们两个也确实不认识。
江佑狠狠闭眼。
“总之,一会儿你去和伊西丝说声抱歉。”
魔法使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为什么,只点点头。
明白这个话题是时候告一段落了,江佑又开始对着下面探头探脑:“怎么只看到你自己,埃利奥特和卡尔呢?”
“他们两个在讨论圣剑的问题,感觉很麻烦,所以我提前过来了。”
希里斯将江佑托在臂弯里,转身从身后路过的侍从手里拿过一杯果汁喝着。他语气平和,全然不在乎自己在外人看来是在自言自语这件事。
而江佑被他话中的圣剑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注意到,只诶了一声。
一开始他对圣剑确实也蛮好奇的。
试问哪个阿宅能拒绝能够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圣剑这件事呢!像是游戏里的顶尖装备、或者与神有关的东西都喜欢带个「圣」字,如果有颜色标识那肯定是至高无上的红色!
然而在注意到那把圣剑破破烂烂的之后他又没那么激动了,甚至开始感到诧异:阿斯特莱亚不是全人类明星吗,怎么都不好好保管他的遗物?
直到他听到了圣剑的名字。
——达摩克利斯。
哪怕在末世,这种经典的传说故事也没有停止流传。时刻悬挂在王座上方、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将人斩杀的危机之剑,却成为了一把圣剑的名字,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当时江佑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希里斯说另外两人在讨论圣剑的事情,这才又想起来。
或许这个世界没有达摩克利斯这个传说呢?江佑安慰自己道。可又有些解释不通,这个词汇毕竟不常见。
“圣剑怎么了吗?”他询问道。
一向心直口快的希里斯却意外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件事该不该说。
他的这个反应惊到了江佑,赶紧道如果很为难就不要说了。
“不,宴会场不能用魔法。”希里斯抛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话来。
此刻,江佑竟然神奇地理解了他的脑回路:如果不是在宴会场或者要是能用魔法的话,他就会告诉江佑了。
竟然是这种需要保密的事情吗?!
江佑是好奇没错,但是还没到这种情况下还要吃瓜的程度。
“之后你去问埃利奥特吧。”希里斯只能这么说。
怎么说的像是埃利奥特也会告诉他一样。
不得不说,这种对他的信任让江佑感觉有些受用,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口打趣道:“你们啊,怎么不提防我反而提防人类啊,这不好吧。”
他好歹是个史莱姆,还是兽族神使诶!
而灯火交映中,盛装打扮的魔法使的镜片倒映上灯光,眼睛却很明亮:“是江的话就没问题。”
被这么一个直球击中,江佑都得感谢史莱姆看不出表情了。淡蓝色胶体内的水咕嘟咕嘟着,半晌才伸出手拍了拍希里斯的背,转移了话题:“我看人们都去一楼了,是不是要开始了?你不用下去吗?”
希里斯撇嘴:“我不想下去,我不会跳舞。”
虽然来王都的时候被紧急培训过,卡蜜拉也耳提面命道这是重大场合他不可以任性,但又没有律法说明英雄在宴会上一定要跳舞的,他才不去。
江佑本想说什么,却注意到了一楼的卡蜜拉和伊西丝已经汇合,正仰头看向他们的方向,便伸出触须打了个招呼。
与周围繁琐的礼裙不同,卡蜜拉的打扮更为简洁修身,却因大魔导师的气质让人不敢小瞧了她。此刻她轻轻松松带着伊西丝脱离社交地狱,这才仰起头来看着在二楼围栏的一人一史莱姆,便知道怎么回事,笑吟吟地对江佑打了个招呼。
而看向弟子时,那笑意就带上了些许黑气。
江佑清楚地看到她的口型在说着“你给我下来。”
“……我觉得,要不我们还是下去吧。”
希里斯也同样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警告,俊秀的脸上僵成一片,最后也不得不灰溜溜下去了。
见弟子还算老实,加上这里是公共场所,大魔导师脸上的黑气这才散去,走到希里斯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前拖:“去给梅里克子爵道歉。”
这件事刚刚江佑也已经提过,希里斯也就干脆地和伊西丝说了声抱歉,倒是让卡蜜拉挑了挑眉。
而伊西丝虽然在心里给他扣了分,却也没指望他会有什么态度。毕竟希里斯虽然明面上是魔法协会的学徒,但背靠大魔导师不说,现在也称得上是风光无量,该是正骄傲的时候。
如今见他道歉地干脆,不得不更正自己对他的印象,大大方方接受了,还顺便又夸了希里斯两句。
几人其乐融融说着话,却发现人群的声音渐低,与此同时,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在自动被分开的人群中,盛装出席的勇者与一位穿着纯白礼裙的金发少女一同踏入大厅。
人群弯腰行礼,在稍远的地方,低低的议论声却开始响起。
“那是二皇女殿下吧?”
“陛下竟然让勇者为二皇女殿下护卫,莫非……”
私下里的暗潮如何涌动,行走在红毯之上的二人一无所知,起码看上去一无所知。
埃利奥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行动过,肢体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好在跟在他旁边的二皇女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回神。
二人走到御座之下,转而站在人群一侧一并开始行礼。
随后迈入宴会大厅的,便是皇太子。
然而人群的议论声却变得更大了。
皇太子本应与作为他未婚妻的巴克斯特公爵千金一起入场才对,可如今他挽着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性的手!
至于他的未婚妻本人,正站在人群一侧弯腰行礼,面上不悲不喜,倒是站在她旁边的巴克斯特小公爵脸上带着些许怒意。
皇太子风流成性在王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可但凡是公共场合都该为巴克斯特公爵千金考虑才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噢哟,看样子有瓜吃了。
简短的议论声在国王带着那头漂亮的黄金豹进来后便销声匿迹。
国王只瞥了皇太子一眼,随后便坐上了御座:“开始吧。”
等候在场内的乐师得了命令,下一刻悠扬的乐曲便在宴会厅的穹顶响起。
开场的第一支舞理当交给主人公的少年勇者。
埃利奥特几乎要被人群的视线戳得流下冷汗,肌肉紧绷,一旁的二皇女忍不住小声和他说:“勇者阁下,不用紧张。”
她嗓音稚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却比将近成年的埃利奥特看起来更加稳重。
江佑不懂音律,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埃利奥特紧张过头了,看得他也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埃利奥特踩上皇女的鞋。
而在一个转身间,他看见勇者瞥来的一眼。
下一秒勇者的动作变得更僵硬了,被舞伴不着痕迹地踩了一脚才放松一些。
提心吊胆着,但到底没有出错。
直到舞池中央的人换了一批,埃利奥特这才松了口气,感觉礼服内的衬衫应当是已经湿透了的。他抱歉地对一旁的二皇女笑笑:“抱歉,殿下……”
“无需在意,起码勇者阁下没有踩到我的脚。”金发少女打趣道,“阁下若是实在不适应便自行离去吧,我要去找父皇了。”
看样子他是护卫失格了。埃利奥特苦哈哈地想。
但得了这么体面的结果也算是合他的心意,浅色的勇者也不多想,恭敬地行礼与二皇女殿下分开,这才开始在宴会厅张望起来。
刚刚他好像看到江在这里?
奈何他有心离席,周围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几乎在二皇女离开的下一秒,他的身边就不动声色聚了一群人,不少还带着自己的千金前来问候。
勇者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源源不断的问候,一边想办法从这氛围中脱身。
他抬头,却见对面的露台附近,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正喝着果汁的希里斯。
而他怀里,淡蓝色的史莱姆正悄咪咪和他打着招呼。
埃利奥特欣喜,正要往他们那里靠近,却听到身后爆发出一个青年的嗓音。
“昆娜·伊芙琳·巴克斯特!我要解除和你的婚约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