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
有时像蛇,攀着衣袖向上,肉与肉之间的摩擦隔着一层纱;有时又像打水漂,飞快的掠过,只有衣袖上的褶皱能证明。
“小姐!”希克尔的声音带着埋怨,甚至直起身,头碰到马车顶后又乖乖坐下,往边缘的地方挪了挪。
“抱歉抱歉。”芙嘉笑着,毫无诚意,每次都是这样。
自从芙嘉知道,和他接触时会恢复人偶的触觉,这种戏码就开始乐此不彼的上演,直到希克尔出声制止。
一边道歉,一边寻找下一次机会可以触碰的机会。
“我保证,除非是你主动提,不然我不会再摸,怎么样。”芙嘉将手放在胸口,“在丰收女神的见证下。”她可不信神。
那象征着罗德尼家族的徽章,悬在马车顶,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作为黛卡的首都,王城无论何时都热闹非凡,当看到马车上的徽章时,哪怕路上再拥挤,行人都尽量避让出一条足够马车前行的路来。
第一次进王城时,因为时间太早路上能看到的只有商铺,而住在玫瑰大教堂的那几天,芙嘉看到的是前来朝圣的信徒和修女修士。
在芙嘉想要打开窗帘时,比起叫卖声,另一些声音吸引了她。
“这里面的是那位继承了伯爵遗产的女孩?”
“能够坐上罗德尼家族的马车,除了伯爵和他的未婚妻,还有谁。”
“伯爵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孩。”
“不一定,你没发现,这条路和通往伯爵城堡的路不是同一条吗。”
她放下想要掀开帘子的手,比起全是达勒眼线的城堡,她还是更想住父母的房子,说不定还能发现能够触发任务的有利线索。
当哒哒的马蹄声被脚步声替代,有人敲了敲马车门,敲了三次后,门外响起沉稳的女声,她问道:“小姐,麻烦您下车。”
穿着一条深紫色的长裙,连领子都被高高拉起,只露出一小截脖颈,挺直脊背,微微低头,凹陷下去的眼眸,高挺的鼻子,只有藏在深棕色的发丝中有几缕白色,在告诉芙嘉眼前这位女士的年龄。
她直视着芙嘉:“您可以叫我佩莉夫人,接下来由我负责您的起居。”
铁艺大门打开后,平整的草地,由蓝色和白色组成的别墅,贴着房屋的走廊前被种上带着骨朵的玫瑰。
而别墅的内部也没有让人失望。复杂繁琐的样式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毯上的花纹,桌布的样式,甚至是房梁,都被雕刻处卷曲的藤蔓。
芙嘉的房间中,阳光倾泻进来,由锦缎制成的床幔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如果您有需要,让人偶喊我就好。”关好门后,来到厨房,确定没有任何人出现,佩莉才叹了口气,可怜的小姐,可怜的芙嘉。
达勒抽完最后一口雪茄,将烟头向下朝烟灰缸碾了几下,腾升而起的白烟,模糊了他的脸。
“佩莉夫人,你应该知道,哪怕拥有多个贵族的推荐信,让我选择你去管家的理由只有一个,替我看好芙嘉的一举一动,然后按时向我汇报。”
“抱歉伯爵先生,我不能答应。”佩莉依旧站得笔直。
达勒反而笑了起来,笑中带着轻蔑:“看来能拿到推荐信,不仅是你的本事,还有人品。雇佣信我会送到芙嘉手中,由她签字,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总会办法的。”
芙嘉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惊叹道:“看起来都好贵。”
“床上都是天鹅绒制品,从光泽来看,应该能和进贡王宫的物品有的比,而这只是床的价格。”希克尔道。
“有钱真好,不过希克尔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希克尔心虚的看向别的地方:“学习过。”卖魔兽时在黑市里见过。
芙嘉招手喊他过来,希克尔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每次喊他都没好事,可是他还是乖乖坐到芙嘉的身边。
“我最近学了一个魔法,和我的天赋加在一起,帮你恢复触觉应该不是问题,不过我要先实验一下。”芙嘉又补充道,“我使用完魔法你记得告诉我效果怎么样。”
她让希克尔闭上眼,靠近希克尔的床边凹陷下去,然后从手腕摸向脖颈,芙嘉忍不住看向他,希克尔的神情中带着虔诚和隐秘的期待,像吹生日蜡烛前的许愿。
芙嘉不会告诉希克尔,在他闭眼的时候,自己的触碰是画下魔法阵的符号节点,心里默念的是杀死人偶的咒语。
当芙嘉做完所有与魔法阵相关的事情,让希克尔睁开眼,那双眼睛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将她满满都装进眼眶:“小姐,好神奇,这些触碰比平时更明显。”
这是魔法阵成功生效的意思,对不起,希克尔。
而芙嘉咽下心中的愧疚,说道:“那就好,后面就可以多试试几遍。”
“小姐有位先生来找你,穿着玫瑰大教堂的白袍,他说自己叫克兰·墨西。”
再次看到克兰,芙嘉觉得一定不是好事,在抿了口佩莉端来的红茶后,他开口道:“离继承仪式开始仅半个月,你需要学会诵读誓言和相关礼仪。我负责诵读部分。”
“半个月!”芙嘉站起来,“那也太赶了吧。不过誓言也需要教?”
“如果你知道,誓言有足足十页,大概不会这么想。”
“拿着读?”
“对。”
“那能坐着读吗?”
克兰象征着礼貌性的笑在听到芙嘉的话后缓慢垂下,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看向芙嘉:“你在开玩笑吗小姐?”
“当然是玩笑。”芙嘉用力点头。
“书房在哪,今天先带你梳理一下誓言有哪些部分。”
软硬适中的坐椅,丝绒的靠背,如果面前的桌子上不是如天书般的誓言,芙嘉觉得自己肯定很乐意翻开书看两眼。
“小姐,你可以先读一遍,誓言中不少词句是古宗教语,发音不太常见,不懂的地方可以圈起来,我帮你解释。”克兰细心补充道。
那足足十页的誓言被递到芙嘉面前,而她扫了一眼后,拿起了第一张,指着第一句:“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克兰连礼仪性的客气表情都有些难保持。
希克尔紧贴着木门,试图听出点什么,很可惜,别墅的质量实在让人放心,他什么都没听到。
“请问您?”身后的佩莉客气的省略掉后半句。
希克尔转过身:“您可以叫我的名字,希克尔。”在看到她端着的茶点,希克尔眼前一亮,“您给我就好。”
要敲门的瞬间,门被猛地打开,希克尔看着眼前的克兰,脸色能跟盘中千层酥顶上的草莓比,眉毛被气得吊起,匆忙丢下一句:“我改天再来,打扰了。”
芙嘉紧随其后,目送克兰离开,拿起盘中的银制叉子,吃了口可露丽。
“他怎么了?”希克尔询问着
“我不识字他生气了。”芙嘉擦了擦嘴角的点心碎屑。
门口的铃声又响起了,佩莉去开门。
“这么快就回来了。”芙嘉手撑在栏杆上,看向大门处。
宽而大的白色帽沿上盛开着浅蓝色玫瑰,似乎还是开得最灿烂的一簇,帽子遮住了大部分,剩下能看到的就是如绽放花朵的裙摆。她将帽子拿下,递给佩莉,抬头向上看去,芙嘉看到了如花一般的面容和一双深蓝色眼眸。
在芙嘉下楼后,她缓缓迎了上去,微微低头,屈膝,再起身:“芙嘉小姐,我是瑟蒂莲·希塔,希塔男爵的长女,也是达勒的未婚妻。”
在她起身的瞬间,淡淡的花香被裙摆带起的风中散开,芙嘉也学着屈膝回礼:“你好。”
比起瑟蒂莲的优雅得体,芙嘉只能算模仿,“小姐,我负责你的礼仪部分,不过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现在展示一下你平时的状态。”
芙嘉抬脚走路时,瑟蒂莲眉头微皱。
芙嘉坐在椅子上时,瑟蒂莲脸上的笑开始僵在嘴角。
芙嘉准备继续享用那盘茶点时,瑟蒂莲忍不住出声制止。
哪怕眉头皱得能夹住头发,瑟蒂莲依旧保证着淑女的仪态:“今天就到这,麻烦芙嘉小姐了。”
比起直冲大门的克兰又好些,瑟蒂莲不忘带走她的帽子。好了,又气走一个。
当瑟蒂莲来到达勒的城堡时,他正摊在椅子上,悠闲的吃着下午茶,在看到瑟蒂莲过来,他也没有站起身来或端正坐姿,反而朝身旁的侍从招了招手:“给这位小姐也倒一杯红茶。”
鲜红如血的茶泛着热气端到瑟蒂莲面前,她不满的剜了达勒一眼:“我说过,我不喜欢红茶。”
“多试试就喜欢了,你之前不喜欢我,现在也喜欢了。”而在达勒看来这表情跟撒娇一样,他终于坐直,端起点漏了满地的贵族仪态,“芙嘉学得怎么样。”
“如果以参加继承仪式的标准,她远远不够。”
“那就麻烦你了,我的未婚妻。”达勒牵起她的手,在手背留下一个吻,“不要忘记好好‘照看’她。”
马车里,瑟蒂莲掏出手帕,在达勒亲过的手背使劲擦着,直到手背通红,然后手帕被随意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