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二号!”
二号诊疗室的门开了,医生探出头来,将芬奇喊进去清创。没多久,里头就传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差点隔着门板震裂裴兰顿的耳膜。
他立马躲远了几步。
大厅角落摆着一台饮水机和一株鹤望兰,裴兰顿百无聊赖,绕着它们来回踱步,名义上是在等芬奇,实际上瞟都没往二号诊疗室瞟一眼,目光一刻不曾离开曼宁上去的那道楼梯。
约莫十分钟后,曼宁再次出现在了楼梯转角处。
裴兰顿迅速闪到了饮水机后方。
饮水机不高,Alpha个头却很高,只挡到胸口。他果断屈膝蹲矮了小半截,配合侧身扭转,减少躯干暴露面积。鹤望兰枝叶蓁蓁,恰好充当了自然掩体,他脑袋再一偏,透过叶片间隙朝外窥看——隐蔽侦查训练这种技能,战场外也是可以练的嘛。
曼宁闲庭信步下了楼,一拐弯,离开了校医院。
裴兰顿迅速平跨一大步,挪到窗畔,视线紧随着曼宁,只见他步伐轻盈,一路往南边的喷泉小花园去了,模样和来时无异,似乎真的只是碰巧路过,一时兴起,找某个相熟的医生讨了杯水喝。
唯一算得上异常的,是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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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艾艾……艾瑟!”
裴兰顿正纳闷,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从二楼追了下来。
他瞧着有些年纪了,头发灰白,一手拎了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一手扶着栏杆颤巍巍下楼梯,神情焦急。
同时,二号诊疗室的门也开了。
芬奇缠着一圈绷带飘了出来,龇牙咧嘴,满头虚汗,如同一抹饱经磨难的悲惨幽灵。
“扶、扶我一下。”
他哆哆嗦嗦地朝裴兰顿伸出了手。
二人目光对视,裴兰顿一秒都没迟疑,拔腿奔向了楼梯口的老头。
芬奇:“……”
尬在空中的那只手翻过来,掌心向上,比了个铿锵的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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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一串箭步,华丽折转三次,接连闪过了椅子、柱子和“小心地滑”的牌子,杀到了年迈的老校医跟前。
“您找曼宁教官吗?他刚出门,往小花园方向去了,还没走远,我跑两步就能追上。您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他的话,我可以帮您去送——哦,我是他这一届的学生!”
裴兰顿指了指胸口的名牌。
“太好了!”
老头儿遇见救星,愁云散尽,把盒子往裴兰顿怀里一塞:“去吧,小子!”
“呃……”裴兰顿抱着盒子,左看右看,有点失语。
这是一只芬芳可爱的蛋糕盒。
淡绿色,波浪白边,印着一簇手绘风的花卉草叶,纸盒提手上夹了一枚花朵便签。不光如此,它还往外渗着森森寒气,一看就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拿错东西了呢?这玩意儿瞧着实在没什么紧迫性啊。
见他不动,老头儿气沉丹田,“啪叽”一掌拍在了他背上。
“还不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
裴兰顿后脖子莫名一凉,不敢耽误,抱稳蛋糕盒,旋风一般冲出了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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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那枚“速度”的金质体测合格章,裴兰顿是以百米十一秒的成绩拿到的。他一路健步如飞,平衡性堪比山地越野车,二十秒追到小花园,怀里的蛋糕盒震都没震一下。
冲过一处岔道时,余光掠过一旁的小径,刚巧捕捉到曼宁的身影。
裴兰顿一记跺地急刹,猛切九十度带甩尾漂移,蛋糕盒上那张花朵便签夹得不牢,直接甩飞了出去——他眼明手快,凌空一把抓回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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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
离着数十米远,裴兰顿一声高呼。
曼宁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就见Alpha以冲刺之势风风火火地狂奔而来,将蛋糕盒往前一递,露出了灿烂、兴奋且无比骄傲的狗狗式笑容:“教官,有、有位校医,拜托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啊,谢谢。”
看到胖嘟嘟的蛋糕盒,曼宁有些哭笑不得,双手接了过来。
“不、不、不谢!”
裴兰顿飞快涨红了脸。
他的喜欢总是特别浓墨重彩,有多少就往脸上涂多少,一点也藏不住。
曼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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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一趟校医院,凭空触发了一项和曼宁相关的支线任务,报酬是(有一定概率)增加好感度,难度又低,眨眼就完成了。裴兰顿激动得犯傻,半天才想起手上还捏了张便签,赶紧给贴回了蛋糕盒上。
这时,他才看清便签上那行龙飞凤舞的字:「务必在一小时内吃完,不许逞强——你已不再仁慈的,卡锡·迈尔。」
什么莫名其妙的。
老头儿主打一个玄乎。
曼宁扫了眼便签,淡淡一笑,将它收了起来:“怎么会在校医院?”
“凑巧。”裴兰顿说,“芬奇受伤了,我陪他过来包扎,凑巧撞见那位医生从楼上追下来,就顺道帮了个忙——是真的,巧得不能更巧了!那天你说要保持师生界限,我、我都记在心里的……”
“我知道。”
曼宁掐断了他的自辩,给了他一丝温和的笑容,以示信任。
当然是凑巧。
裴兰顿怎么能料到他会出现在校医院呢?
何况,裴兰顿身上还绑着结实的攀岩安全带,腿环与腰环紧紧束住了野外作战服,一看就是刚结束攀爬训练——它有助于攀岩,却非常不利于平地奔跑,也难为他依然跑得风驰电掣。
“芬奇怎么受的伤,要紧么?”
曼宁问。
不等裴兰顿回答,他拎着蛋糕转过身,沿着小径,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裴兰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变相的邀约:曼宁默许他陪在身旁,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他大喜过望,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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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园位置僻静,行人寥寥无几。
秋日午后,阳光铺洒在草坪之上,沿途碎石错落,石隙开满了裴兰顿叫不出名字的覆地草花,粉白相间,绒球似的团团簇簇。
裴兰顿像个守护王子的骑士,寸步不离曼宁身侧。
“他从崖壁上摔下去了,被石刺拉了一道口子,在小臂上,差不多有五公分,很深,血肉模糊的。我出来的时候,他……刚好进诊疗室包扎,估计还得在里面待一段时间。”
随口扯了个小谎,免得曼宁现在就撵他回去照顾病患。
“惯用手?”
“嗯。”
“那就不太妙了,日常生活会变得很麻烦,你多照顾他一点吧。下周的课,我安排他见习。”曼宁扭头看向了裴兰顿,“你自己也要小心,手套和登山绳都记得戴好,没事别在悬崖上炫技,攀爬训练是很容易受伤的。”
“是,一定小心!”
裴兰顿忙不迭点头,才消褪的红晕又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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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错觉吗?
曼宁对他的态度似乎温柔了许多。这份温柔杀伤力惊人,仅仅一句师生之间最普通不过的关切,就害他一个礼拜的修行全泡了汤。
再这样下去,他要怎么才能断了对曼宁的念想?
裴兰顿激动过度,皮一痒,小声补充了句:“其实,你不在,我能炫技给谁看嘛。”
曼宁:“……”
蛋糕盒的半圆提手瞬间被捏扁了。
经历了一次当面告白之后,这个Alpha已经从不分场合地呛白教官,进化成了不分场合地调戏教官。嘴一张,油光可鉴。
曼宁按住一股揍人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移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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