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被一阵狂喜淹没了。

这是什么超级大奖？

就像是被幸运女神抡起奖杯砸中了头一般，温蒂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搞得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她机械地把书，笔记本和羽毛笔都塞进书包里。

杰希她们跟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跨进卢平的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她才像是被解除了混淆咒一样突然清醒了过来。

我的天！我的梅林亚瑟莫甘娜格尼薇儿兰斯洛特！

这间办公室温蒂从没有进来过，不管是在卢平任教的时候，还是在别的时候。

这是个六边形的房间，中等大小，除了对着的门和窗，其他墙上都是高到天花板的柜子，装满了一些奇怪的标本和很多很多积满灰尘的旧书。

温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觉得这不像是卢平弄的陈设。他的旧手提箱放在桌边。

卢平在他的办公桌前停住脚步，回头问她：“要喝点茶吗，温蒂？我只有茶包了，你不介意吧？”

“哦，当然不介意，”温蒂局促地说，卢平请她在办公桌另一头坐下。

他召来茶壶，泡了一壶热茶，给温蒂倒了一杯。

温蒂赶紧伸手接过来捧在手里。

她的掌心能感觉到这杯茶扑通扑通的温度，哦不，是自己的心跳。

“抱歉了，这样把你叫过来，”他坐在温蒂的对面，语气轻柔地问：“但我们需要谈谈你的博格特……虽然这么问有些冒昧……你最近有亲近的人去世了吗？”

温蒂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对她来说，他的死亡不过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但温蒂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点头，毕竟，现在的他就好好地在自己面前。

而且，他可以算是自己亲近的人吗……温蒂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可以这么说，教授，”她不想欺骗他。但她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水。

“哦，好的……”卢平看出她不想细说这件事，两人沉默了片刻，他说：“死亡是我们所有人的终点，你不需要害怕它，温蒂。”

温蒂抬头看他，莱姆斯卢平，她一直放在心里的这个男人。

不管命运如何作弄他，他都以善意回馈。

高贵的灵魂总是遭受无端的灾祸。

温蒂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低声说：“可是命运变幻无常……既不惩恶，也不扬善。我，我们难道只能服从安排吗？”

卢平一愣，他感受到小女巫的话语中蕴含着痛苦，稚嫩的脸庞仿佛也被绝望染上一丝阴霾。

这和自己之前从她身上看到的勇敢坚强截然相反。

他斟酌着开口：“你知道上一个试图战胜死亡的人是谁吗？温蒂？”

温蒂点头：“伏地魔。飞越死亡。”

卢平更加惊讶了，又想，一个麻瓜出生的小女巫毫无障碍地说出伏地魔的名字，也不是奇事。

她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或者说现在的孩子都只是道听途说来的，他想，他们没有面对过那种真正的邪恶，自然也不会真正地恐惧那个名字。

“没错，是他，那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做了些什么，”卢平的语调变得有些平直而生硬。

温蒂怕他误会了，喝了一口茶又赶紧放下杯子，双手抓着桌子的边缘。

玻璃的桌面冰冰凉凉，就像卢平现在的神情。

她坐在椅子的边边上，上身前倾，急切地说：

“我不是想要避免死亡，教授。如果那一天来临，我会庆幸自己尽情生活过。我只是……”

温蒂语塞，有些说不下去，再说她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不该透露的信息……

但我不要年轻的生命因为无谓的争执和战争而凋零……被欺骗，被践踏，被终结在离家千里的地方。

就算是德拉科马尔福那样的人……她想，他也得到了第二次机会，不是吗？让他能够重新作出选择。

温蒂记得马尔福一家相携离开战场的背影。虽然形容狼狈，但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他们还有未来……他们还有时间。

那其他人呢？那，自己呢……

生命是多么珍贵啊。

霍格沃兹的所有人都值得一个未来啊，就像汉娜说的，巫师的寿命很长！

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想只为自己而活。

卢平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放松下来，给她把杯子倒满，示意她喝茶。

温蒂端起杯子一口饮尽，又让卢平给她倒满。

“人的不幸，不是归咎于任何外在的偶然性，而是应该归因于个人的天性和选择，”他慢慢地说，又伸手给她斟满。

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一对令温蒂心跳加速的漩涡。

“哈姆雷特，”温蒂说，为自己和卢平又有了一个共同点而感到快乐。

反之亦然，她想，所以人的幸运也不可倚仗任何的外在偶然性，而是应该尊重自己的天性，慎重作出选择。

女孩微笑起来，浅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是琥珀，又像是融化的蜜糖。

这个笑容让卢平短暂的失神。

他拿着茶杯递到嘴边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嘴唇抵着杯沿没有动。

“我明白了，教授，谢谢你，”温蒂说。

她看了看手表，杯子里的茶还剩一个浅浅的底。

她放下杯子。

“人要往前看！”她突然说，把卢平从飘远的思绪中猛地拉回来。

“我要去吃午饭了，教授，我们一起走吗？”温蒂鼓足勇气发出邀请。

卢平闻言也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他发自内心地微笑道：“好的，我们一起去。”

女孩像一只活泼的小松鼠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外等他。

正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棂，洒落在她背上，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又像是闪光的铠甲。

自己在担心什么呢，他轻哂，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她可不是一个娇气的小公主，更不会成为一个邪恶小魔头。

他和女孩并肩往楼下走，有意控制着步幅，好让她跟上自己。女孩仰起脸和他说话，眼中满是信赖和期许，她说起魔药课很难，麦格教授变猫……

卢平微笑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比如告诉她，麦格教授变猫是霍格沃兹保留节目。从他上学起就是这样的，第一次看见的人都啧啧称奇。

一旦自己开口，女孩就会马上停下话头，专注地听自己讲完。

走进礼堂，女孩和他挥手告别，去到赫奇帕奇的餐桌，她的朋友们正在等她。

卢平想，这是位小小的骑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