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团练的语音频道开得比平常早。

19:00，DC上第一个亮的是Doran，进语音开场直接唱了一段他新学的Trot：「今天打野～如果再来太晚，我要申请外援啰～」

Chovy毫无感情的打了一行字：「BP版本不要搞错。」

Lehends 19:04上线，一边嚼饼干一边说：「旺乎今天不会又看错数据吧？」

Ruler虽然还没开麦，画面上已经进了DC共享频道。他点开BP文件看了两页，接着打了一行字：「如果这次还选错版本，老子立马切去打大乱斗。」

惠仁看了一眼共享文件夹，她昨晚更新的版本明确写着「0324＿G5」，现在画面上有四个人打开的是正确版本，旺乎的栏位还停在前一版。她没讲话静音上线，调出自己的会议备注。

19:06，旺乎上线一进语音就说：「我这边开G3版，是不是有人没更新？」

惠仁声音阴恻恻地直接开麦：「不是有人，是你。」顿时语音频道里飘满战争迷雾。

旺乎沉默了两秒后还在嘴硬：「我只是想参考旧版本的选角搭配。」

「你可以参考，团练不等人。」

明显听出Chovy遮着麦急促地用气音提醒坐他隔壁位置那位：「G5G5G5G5G5！」

Doran咳了一声：「喔喔喔！有人今天回到’正常’语气啰。」

Lehends企图缓和场面笑着说：「不是姐，这还没开局，气氛先拉满是怎样？」

Ruler继续重点重复那句：「反正你们等一下记得标好，不然我直接切去打大乱斗。」

惠仁没回应，一声不吭把共享档重设权限，强制将G3版本下架，语音频道里安静如鸡。旺乎缩着头像只鹌鹑般的切到正确版本，BP才开始正式跑。

第一场选角节奏意外地快。

他没再说话，但操作明显比平常更干净，每一步都踩得像在证明自己不是来乱的。Chovy提名前排组合时，他立刻报了相配的打野选角，：「这个打前中压线够。」

惠仁回：「收到。」

Lehends嘴还在动：「这节奏配得比我跟载赫还顺。」

Ruler挪了挪鼠标懒得理他：「谁配你我替谁哀悼。」

语音频道里一阵笑。BP流程完成后，游戏自动加载预备画面。旺乎那边没说话，选角的时候他选了上一场团练赢得最稳的一组。不是他个人喜欢的风格，但是她BP建议里曾标注「可作为稳定节奏落点」的那个版本。

第一场开局节奏顺利，他路线没出错，打野视野全程配合。直到第12分钟，语音出现第一个裂缝。

下路视野消失的那一瞬间，Ruler语音里丢了一句：「对面辅助不见。」

Lehends接着报：「小地图没看到，应该绕河道。」

Doran那边同时被推线，他语气一向松散，这次却罕见地提高了音量：「这时间点应该要帮我看一下吧？」

Chovy直接标了个问号Ping：「这里不是应该插个眼吗？」

语音频道里沉默了两秒，下一秒旺乎的声音出现：「我刚刚在处理小龙视野，还没过去。」

惠仁语气平稳，但一开口语音瞬间冷了两度：「你在场，但我看不出你有在线。」

没人接话。那场后来赢了，但报告上那条失误纪录没被删掉。而且比任何一行都写得更大。

团练结束后，队员陆续退房。Ruler头也不回地下线直奔食堂，Lehends留了一句「我先去喝个冰美式冷静一下」，Chovy关掉语音用文字交代了明天的训练时间。

旺乎没退，语音还挂着。她看了一眼他那颗灯号，在文件总结栏补了四个字：「0324＿G5完毕」，准备关DC。

正准备要下线前，那行灯号动了一下传来一句：「我之后补那波视野处理。」

她没开麦，用讯息回了短短一句：「好，但这不是笔记，是团练。」

对她来说，团练不是写下来让人事后反省的东西，是当场执行、当场犯错、当场补正的随堂测验。

第二天中午她进会议室时，旺乎已经在了。不像之前那样挂着DC滑手机，这次他坐在战术桌旁，屏幕开着共享文件夹，画面停在她昨晚更新的报告总结那页。

她没讲话，拉出椅子坐下，打开自己的笔电。旺乎没抬头，但他开了麦：「我今天会提早开节奏，第一波如果对面不换线我就从上开。」

「确认了就写进版本。」

「我已经加在副栏了，妳等等帮我对。」

惠仁点了点头，在笔记画面上划了个小勾。语音还挂着，谁也没先退。等其他人到齐后，BP进行得异常顺利。她没再多说什么，他也没再犯错，但气氛显然比昨天还沉。

第二场结束后，教练在旁边补了一句：「这节奏不错，但沟通有些太晚了，该开口就开口，不要怕吵。」

Doran喷笑：「我是不怕吵，我是怕有人一句话都不讲又突然爆炸」

Lehends补刀：「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像情侣吵架现场，两边都讲得对，但谁讲话谁输。」语音里一阵干笑。

Ruler开麦，只说了六个字：「今天谁输谁讲。」

旺乎没回，惠仁依旧不出声。过了一会，Chovy幽怨地说：「那我们还是讲吧，不然又要进到报告里扣钱了。」

她动了动鼠标，在笔记栏新开一页。标题输入：「0324＿Day End」

第一行写：「不是队友的时候，你还想说什么？」

——

春季赛输了的隔天，惠仁进行政会议室的时候，会议桌上只剩她那份离职声明。

东西都收走了，包含她手写的BP笔记本、两组视野配置图稿。她伸手关了屏幕，把声明文件放到桌上那块印有GEN.G字样的纸镇下。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你是要开会还是要聊天？」

旺乎进门后把门带上，沉默几秒后开口：「我看到文件了。」

「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没有要办告别式。」

他站在门边没动：「妳原本就不打算留下来？」

「我原本就打算只做一季。当初是Riot把我借给GEN.G协助，现在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

「妳不是说，妳会留到打完这个赛季？」

「对，春季赛。现在结束了。」

他喉咙动了一下：「那我现在讲，来得及吗？」

惠仁没出声，转身要走。他一句话追过来：「如果我当初讲了，妳是不是就不会走？」

她没有回头，把身上的识别证拔下来，放在那张声明书上。

「你不说，我也没必要留下来替你做决定。」

离开会议室时，教练正好迎面走来，微微点头：「我收到了，辛苦了。」

她连忙停下脚步：「对不起，最后结果这样……我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可能让大家更难做事。」

教练看了她一眼，语气反而比平常还轻松：「妳没有义务扛结果，我也没指望妳要救哪条线。」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

「有事没事都可以回来看看走走。这里虽然不是妳开始的地方，但妳也算是从GEN.G出去的人了。」教练拍拍她肩膀

跟着他顿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变得很温和：「妳可能不会记得，去年我们刚见面时，妳还不习惯这里的作息，第一天BP会议就跟我吵起来。」

惠仁终于有了笑容：「因为你说上路可以牺牲，我说那是你自己讲的话你自己牺牲。」

「对，还记得那时候妳讲完，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五秒。然后旺乎是第一个笑出来的那个。」

「他当时笑了，现在却什么都没说。」

教练遗憾地叹了一句：「他大概这辈子没这么怕过一个人不说话。」

她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一直都没说破。」

那天中午她没回办公区，午餐是GEN.G食堂，惠仁挑了一个她一直想吃却又害怕吃完味道很大的辣炒猪肉，正吃到一半就接到Riot回信，正式通知她从下周一起回到韩国分部，职位为「LCK媒体与内容策略组：赛区协力窗口」，外加国际赛项目早期规划列席观察员。

Riot的人事信写得很简短，附上一句：「欢迎回家。」她把信收进文件夹，关掉了邮箱通知。

当晚GEN.G的DC语音频道里，没人提到她的离开。

Chovy打了一整晚的单排，开局前只说了一句「别再讲BP，今天我就只想操作」。整晚没关麦，也没主动开话题。

Lehends开直播嘴到一半突然愣住，回头望向空的位子：「我怎么觉得今天好像少一个人？」

弹幕瞬间刷起来：「载赫出差还是去约会？」「玄准又睡着了？」

Lehends自己笑了一下：「不是，是那个管我们不准在BP笔记乱画的。」

Doran没开镜头，在语音频道里缓缓地接了一句：「有些人不见的时候不会让你慌，但会让你不太想讲话。」没人接话。

Ruler那天没开语音，但挂了一晚的观战。从第一场到第三场，他在旺乎的账号买房蹲点，静静地看了三局。

旺乎沉默的像个死去的前男友，从头到尾只打了三场Rank，全是打野，全是她曾经标注过的前中期节奏。

第三场结束后，他开了自己一个人的练习用频道房。没人进来。

语音频道里只有他的灯号倔强孤单的亮着，一直亮到凌晨两点半。

而在另一端的城市，惠仁刚回到Riot总部，结束她第一场在Riot的业务简报会。这次回总部只是短暂停留，完成交接与内部报告后，她还会回到韩国常驻，协助LCK夏季联赛的内容与国际赛事推广任务。

脱下了GEN.G的外套，换上了她日常上班最喜欢的OVERSIZED西装外套加宽裤，胸前佩戴着新的识别证，已不再是熟悉的GEN.G LOGO。

开场做的是今年夏季宣传包装的框架规划，她负责主讲第二项：「选手日常素材跨平台推广整合」。全程用韩文搭配英文简报投影，没结巴，没看稿，结束时还有人夸她。

她笑了一下回答：「必须的啊，以前坐的位置那么近。」

中午没订便当，跟着部门大队伍走去附近吃了日式盖饭。意外的她胃口还挺好，饭后还顺便绕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那瓶她以前常带去GEN.G训练室、但总是被喝光的无糖气泡水。

这次没人偷喝，也不需要分享。

下午开第二场内部工作会前，她看到手机DC跳出通知。频道标题是：Wangho –练习用。

她把画面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