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仁不是第一次买生日礼物给选手，但这次她很犹豫。

原因很简单，对象是韩旺乎。

这家伙从头到脚都欠嘴，连收到礼物的反应都可能让人想原地把包装袋套回去退货。

那天下午，她特意绕去公司附近的百货公司。

本来想挑支香水应付，但站在柜位前不到五分钟，她脑中已经模拟出了’韩旺乎的五十套嘴炮剧本’。

「经理妳是希望我香喷喷来打野吗？」 「妳该不会也想拿来自己喷吧？」 「这么高级，是想我靠气味gank全图吗？」

都不用她开口，他起手就能够嘴个三轮左右。

试香纸一张接一张，她左手已经夹了五支，整个人闻起来像是刚从香水品评大会现场下班。

她一度很认真地想挑一瓶「象话却不多余」的味道。沉稳木质太老气，柑橘太像刚洗完澡，海盐玫瑰则太有事。

最后店员过来搭话：「小姐需要帮忙吗？」

她随口问：「请问有哪款是那种……想骂人但还得笑着说话的味道？」

店员尴尬的微笑：「呃……我帮您找找看我们限定款。」

正打算转头离开时，目光不小心扫到对角展示柜，一副熟悉的无线耳机正安静地挂在墙上。

是某个电竞大牌开发出专给选手使用的高阶抗噪耳机，支持多款游戏的语音设定切换，独家技术特别优化声音输出的设计。

她想起前阵子旺乎在训练室里用的那副耳机：「这边声音掉了啦！」——然后硬生生进场，结果全队节奏大爆炸。

虽然后来换了耳机，但他一直说新款戴不习惯，不时地还自己偷偷把旧耳机拿出来用。

她当时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吭声，但现在想起来，那副东西，似乎从没真正陪旺乎打过几场。

站在耳机前，她挣扎了整整五分钟，最后还是咬牙拿下。

「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春季赛冠军，也为了我自己的耳膜。」

排队结账时她一度犹豫要不要再顺便挑个什么——护手霜？保温杯？耳机清洁组？

然后想到那家伙收到礼物时的第一反应多半不是感谢而是吐槽，果断打消念头。

没特别包装，朴素的把盒子装进公司公发的黑色纸袋，顺手用记号笔在袋子边角写了两个小写字母：「bp」。

不是什么浪漫缩写，只是她的内部备注——代表这是为了提升团队「BP」流程准备的工具。没有任何暗示，只是个她自己看得懂的提示。

包完那天晚上她还顺手做了一张耳机语音设定教学表，把每一项联机步骤和对应语音系统的切换流程都标记的清清楚楚，原本想悄悄塞进袋子里当备用说明书，但后来想想算了，怕他看到又嘴出什么「这是妳爱的训练模板」之类的狗屁话。

她把整袋东西压进自己办公桌抽屉底层，压了几天，压得有点闷。

直到某日平常的深夜训练结束后。

旺乎打完最后一场Rank，还在滑鼠标看回放。他那局前中期节奏其实不差，但最后一波关键团战，对面打野绕后偷大龙成功，瞬间翻盘。他明明看见对面要跳进来，却因为语音延迟没反应过来，导致整队反应慢了一拍，被抓个正着。

他皱着眉，一边倒转画面一边低声咕哝：「我就知道那边有伏笔……」

鼠标点得飞快，但显然没在干什么正事。他还在用那副旧耳机——耳罩边角磨得发白，麦克风框架有些松动，看起来早就该退休，只是他迟迟没舍得换。

韩旺乎侧脸那股「我再研究一下就能GANK成功」的神情，看起来特别欠揍。

她走过去直接把那纸袋往他桌上一放。「生日快乐。」

韩旺乎抬头看了她两秒，慢条斯理的拿起纸袋打开。

「耳机？」

「你最近语音不是一直断吗？」她态度端正，语气冷淡，像汇报设备汰换，「那副耳机是教练团指定推荐的，声音清楚、绝对抗噪。」

「哇，所以我这个生日礼物是队务升级欸？」

「如果你想当作行政拨款也行，我会写备注。」

他拿出耳机戴上去，眼神登时一亮：「欸……这个真的很贴。耳罩超舒服。」

「之前那副是谁介绍你买的？」

「那个……是我自己挑的。」

「果然你挑的只能让你自己听不到。」惠仁冷哼一声，压不住嘴角讥讽的笑意。

旺乎嘿嘿笑了两声，难得没回嘴。

几秒后，他补了一句：「妳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啊？」

「我也很想不记得，可是当你进场耳机就出包的同时，我就会被你队友问候。」

这时，Doran刚好经过，顺手偷看了一眼包装：「经理送耳机欸？这个是赛季应援还是恋爱升级道具？」

Chovy冷冷补一句：「这副耳机的实际功能是『嘴炮降噪加强器』，收的人如果嘴硬，声音会变得特别清晰。」

Ruler在远程低声说：「这耳机是训练室里最后的容忍线。谁再漏语音，我就直接拔网络线。」

众人笑成一片。

旺乎没吭声，轻轻把耳机收进盒子，又仔细合上。

「我真的会好好用。」这次不是开玩笑，也没有拖长尾音。

惠仁没有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她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递给他。「保固卡，记得注册。」

他接过去，笑了一声：「怎么感觉这张纸比耳机还值钱。」

她没回应，挥挥手转身离开。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旺乎低头看着那张保固卡时，指尖在纸边停留了几秒，像是舍不得放下什么。

保固卡右下角被她用原子笔划了一个熟悉的符号——是她在BP会议笔记里常用来标示优先选角的箭头图样，简单、利落，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字迹与风格。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

那晚她回到办公桌前，把档案塞进抽屉，指尖碰到另一个包装。

是之前挑好的联名香水。

她盯着那瓶香水出神了一会儿，脑中浮现自己站在百货香水柜前的画面——当时试了七八张试香纸，还问店员有没有哪款「闻起来像是很想骂人但还得笑着说话」的味道。

结账时店员笑着问：「男朋友喜欢沉稳调调？」

当时她只是表情木然的回了句：「他比较适合被按静音。」

最终没有打开，默默将它推进抽屉更深处。

隔天早上，她进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把那副耳机的联机程序下载好，放进他的个人训练文件夹里。

两秒后，他传来一条讯息，是一段语音。

「那副耳机……我会用很久。要是哪天它真的坏了，我也不会随便换个路边货来凑。」

她听完没回，随手把手机反扣。嘴角微微勾起。

画面一闪，她想起他某次在训练室耳机调整搞不定，还是她帮忙设定的。

那时Doran在旁边看，当场爆笑：「哥你这种技术力，登入画面都卡关，Rank根本别想排进去吧？」

Chovy边设定边说：「还是你打野只靠感觉？不用语音也可以反蹲？」

旺乎当场嘴硬回嘴：「我靠的是嗅觉跟第六感，不靠声音。」

当时他也说过一句：「谢啦，下次我会记得怎么设。」两个月过去了，还是一样在装傻。

她没打算帮他设一辈子。

但她希望，他这次能把语音开好，好好地，跟全世界说话。

因为她明白，有些东西，是以「礼物」为名包装的叮咛、提醒，甚至是一句说不出口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