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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林中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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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庞。

蓝脸面具上被他的手触碰到的地方涌出一些灵力波纹,像灰尘一般发散着。少年眼神本凌厉,在半遮半掩中仍透着些许漠然。凉落祈未见过此人。

“久闻大名,祈神。”少年将面具放到身侧桌边,一手撑着桌子身子腾空一转从桌上跳了下来站定面向凉落祈,“我是小神官。”

原来是帝师身边的神官。凉落祈想。看着凉落祈慢慢垂下的手紫衣白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被头顶之物碰到了头。

桌子上方对着一个大木箱,挂得很低。这小神官还不到凉落祈胸膛位置,若他刚才还在桌子上蹲着,兴许站起时头堪堪顶到那木箱底,何况比十倾曜还要高一点的紫衣白脸。

紫衣白脸又蹲了下来,那脖子正诡异地歪着,凉落祈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气,手中负雪星河隐约露出了弓身。

黄符纸,面具,非人的扭曲,紫焰。

他想不出来这是哪里出来的脏东西。面前小神官是没发现异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要先做做准备。

十倾曜静静站在凉落祈面前,本来疏懒着看戏的眸子在看到紫衣白脸欲故意吓凉落祈时眼睛眯了眯。白紫焰下,那瞳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紫衣白脸一手下将头正了回来,另一手又移到凉落祈面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破剑拔出来。”

他语气中夹着窝火,凉落祈听不出来他恼不恼,但听出来了他的声音。他疑惑地握住剑柄,才发现这剑已经刺穿他的掌心了。

凉落祈惊愕地看向他的脸,怪不得右侧面具被划破。他小心将剑慢慢抽出,还未开口那紫衣白脸甩了甩手便问:“来得刚刚好,但确实不是我踩点。”

凉落祈看着这动作甚是流畅,听着这语调甚是欢快,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十倾曜。不等十倾曜开口,小神官便不悦地转头朝他望去:“鬼镜,我所说之事你可愿意?”

“嗯?”十倾曜又趴在了凉落祈的肩上,对这少年所说饶有兴趣地发出一个尾音。面前这少年他也不认识,但他身上灵力浓郁,纯纯天上而来。

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不知道鬼镜与天界的神官有交情。还是帝师身边的小神官。

“冥王大人。”凉落祈倒不是很意外,怪不得听这声音如此熟悉,冥王这模样跟他第一次在冥界所见全然不是一个性子,最起码想象不到冥王会蹲小方桌上,站起来还被碰了脑袋。

冥王摆摆手,抬手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正是鬼镜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在火焰的光下将他黑紫色的双瞳衬得愈发耀眼。

他拿着面具的手透着诡异的白,跟普通白色的面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冥界接过蝶降的时候凉落祈心里只有鬼镜的面貌和手中的蝴蝶,并没有去留意鬼镜的手,刚刚更是被他那股诡异劲警惕得随时都可与之一战,别提去注意手都模样。如今看来,那像是死人般的惨白。

这样想来墓笙好像也是很白的。

小十也是。

肩膀处还被轻轻压着,小十似乎时时留意受伤处,总会换另一处稍稍躺一躺。

凉落祈又没忍住伸手去摸索压自己肩之人的手。脖颈处温热气息涌动,凉落祈摸到的手亦是温热,放下心来。

“拜见十大人,拜见祈神大人。”小神官对两人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鬼镜手一挥扫了这火焰,随后点亮了桌上唯一一根白蜡烛。

“冥王大人的手……”四人坐定后,凉落祈望着鬼镜的手担忧道。

“无事。”鬼镜看了眼十倾曜叹了口气,张开双手耸了耸肩,“如你所见,净川比较喜欢我。”

“……”凉落祈看了眼手中隐去寒刃的剑柄,“净川?”

鬼镜甩着手试图让扇动起来的风缓解缓解伤口的痛感,毕竟被一件飞过来的上等神器一剑穿透掌心到底,确实怪疼的。

听到凉落祈尾音上挑带着十分的疑惑,他抬起头,顺到耳后的长发滑落一半:“怎么?不知道那是净川?”

凉落祈肩头处的那颗头一抬一落:“你喊错名了,那叫……”

嘴巴蓦然被一只手捂住,十倾曜被这突然的举动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听着凉落祈干笑几声岔开话题:“哈哈哈哈哈原来它叫净川啊。”

“不过奇怪,我喊它的时候它没应我。”鬼镜的伤口已经愈合,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十倾曜抬手轻轻拍了两拍凉落祈的手背,凉落祈后知后觉松开了手转过头连忙拱手:“抱歉抱歉小十。”

他总感觉在净川二字前天作之合着实有些逊色,刚刚他生怕十倾曜说出来,羞愧之下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鬼镜,你可以再喊一遍试试。”好在十倾曜没说,而是让鬼镜再唤一次剑的名字。

鬼镜不明所以,对这要求还有点烦躁。他抓了抓束高的马尾,但真的又喊了一次:“净川。”

这一声唤的声音低沉,仿佛又回到了冥王那个模样。名字已经喊出,凉落祈手中的剑却没有任何动静,冥王愣了一下。又喊了一声:“净川?”

剑柄纹丝不动。

“假剑。”鬼镜得出了结论。

凉落祈:“……?”

十倾曜:“……”

天作之合:“……”

小神官应是等得久了不想再听几人寒暄,他再次开口问道:“我说的……”

鬼镜打断了他,竖起手指指了指上面:“回冥界说吧。”

“明明你……”少年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最终呼了口气,腰板立地挺直,闻言就往阁门走。鬼镜跟在少年身后顺手将那烛火扬手扑灭,对背后的两双视线流下了心虚的汗水:“我不是说了这两尊神不是我请的还不信。”

当然冥王没有汗水,照以往十倾曜看到他和天界人有密切往来定然会和他打一架,可这次没有。

难不成猜到了什么。

鬼镜侧头斜视了十倾曜一眼,他正老老实实走在凉落祈身旁,目光半分都没给他分一点。鬼镜想这何其不是一种幸运呢。

小神官开门干脆利落,背在身后的手伸出运灵推门,没发出一点声响。就在凉落祈以为他要退到一边先让冥王出门时,少年又一甩衣袍,背回他的手大步迈了出去。

凉落祈:“???”

不知这位小神官是什么来头,居然连冥界之主都不避让。他又看了眼鬼镜,鬼镜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四人走出那塔楼,凉落祈又回头看了眼。翠绿树林中的楼阁一半隐于枝叶一半显于眼前,黄纸符还在轻扬着,刚刚鬼镜动作他看得见,确实有什么东西被封在此处了。

鬼镜刚要转身再喊一遍试一试那把“净川”,正撞上凉落祈看那黄纸符,便开口道:“那是我贴的。四眼,三头,二聚魂字,五游丝绑,以血画成,着角檐附,是以镇符。”

凉落祈没忍住回了头:“血画成?”

鬼镜举了举那只已经愈合了的手:“你也看见了,我没血。鸟血,鼠血,随便什么东西。是血就行。”

凉落祈想到了在鹤樾杀了那账房先生和木老板的人,凉落祈还没说话鬼镜便道:“那日偶遇纯属意外,若有什么事发生与我无关嗷。”

少年难得回过头帮他说了一句:“我可以作证。”

十倾曜轻哼一声:“你如何作证?”

少年发觉十倾曜字里行间对他颇有不满之意,便噤了声。凉落祈拉了拉十倾曜的衣袖摇了摇头。

四人回到冥界时两个骷髅架子等候多时,后方还有四个骷髅正抬着一顶轿子。轿子火红,轿帘火红,轿杆也火红。凉落祈一眼望去其实没什么问题,像抬新娘用的花轿。等前面两个骷髅行礼让道,凉落祈靠近那轿子时才看出来点门道。

轿子上以颜色相近的赤色画满了符咒,符咒涂抹得凌乱,凉落祈看着像护身符,与塔上的镇符不同。

四周罩着的红色绫罗有粉丝绣上的海棠花,轿帘上没有,但很厚实,半遮半掩着的里面倒全是绣的粉色海棠花。

“图必有意。图必有意。”凉落祈努力忽略那土到爆的绫罗,粉到不敢置信的绣花,自我安慰地说了两句便跟着鬼镜进了鬼门。

上一次来时路过了一棵黑树,这次却是好大一扇门,请客入门,这才是冥界真正的入口。

徊川还是那个徊川,桥边骷髅正打着禅坐慢吞吞地敲着木鱼。这一次墓笙不在,凉落祈颇为遗憾地想那补脑药怕是问不到了。

十倾曜碰了碰他的手,像走在妖族大殿外桥上的凉落祈碰他那样,凉落祈侧头,听到十倾曜说:“待会儿要不要去泡个浴?”

凉落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兴奋之情呼之欲出:“可以吗?”

“洞旁有个温池,可沐浴。一直是我在用,希望阿祈不要嫌弃。”十倾曜见鬼镜和那少年进了殿,对凉落祈如此道。

凉落祈点点头:“哪里话,多谢小十。”鹤樾没能沐浴,清匪口中的客栈总可以吧?到了一看不仅是个塔楼,还是个诡异的塔楼,再一次没能浴成。

习惯了在冥界看骷髅们呼之即来,凉落祈安静地蹲在徊川旁等池泉注好泉水。

他对徊川颇有兴趣,注意到那蓝色小蝶又飞来,不经意间瞥向摆着棺材的山洞,又匆匆将目光收回。

“上官翩有了身孕。”凉落祈看着那骷髅敲着木鱼对坐在一旁的十倾曜说道。十倾曜一副意料之内的表情:“那侍女煎的草药里有安胎药,不难猜到。”

凉落祈叹了口气:“这事儿妖族人还不知晓,否则也不会有人不认可她当妖王。”

他眼眸微眯:“有人庇护她。”十倾曜对着那殿中少年扬起下巴:“天界人?”

后方一个小骷髅走过来行了个礼,双手齐齐对着凉落祈比划了比划又顺着方向指向那洞口,无声表达着:“大人,可以沐浴啦。”

凉落祈起身对还在坐着的十倾曜伸出手,手正落在他看着殿内的视线上。十倾曜握住起身听见凉落祈很自然地问道:“一起吧小十?”

十倾曜想了想没回话。他肯定是想同凉落祈一起的。只是身上……

阿祈看到难免会问吧。

见十倾曜迟疑,凉落祈觉得这邀请确实突兀,忽然面红耳赤起来。

在一起睡觉也好,这次请十倾曜一起沐浴也好,他只在小时候见同门干过。少时记忆他不想过多回忆,那不是什么好的过去。

如今在人界游荡数百年,生活起居和曾经不同不也照样过得好好的。只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无心去改正,被旁人说故作姿态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好,只要不影响自己,未涉及他人,自己也乐得自在。只不过他这个习惯了独处的人忽然遇到了十倾曜,在十倾曜来到他身边后他才会如此没了分寸。

不对……

凉落祈才想起来点什么,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没有一起沐浴过吗?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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