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利爪挥出,在空中骤然化成无数条树藤当空劈下,巨网一般铺开,罡风荡涤,咆哮而过,所触草木瞬间消散,地面裂开深深的沟壑。
四魔头一手抬臂挡着那罡风,一手掌中仍旧握着那蜈蚣,有些踌躇,不知该去帮谁。
萧红衣见仓冶攻势凶悍无比,生平仅见,他知晓兽族神魂之力强悍,却不料强悍如此,不禁目光一震,漏了一丝的怯。
但看着掌中的虫子,嘴角扯了一抹冷笑,马上结起乐网抵挡,但那乐网触碰到树藤的一瞬立马断裂,萧红衣脸上的伤疤抽了抽,将手中的虫子奋力一捏。
剧痛自心脏传来,仓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视物有了一些模糊,那树藤的攻击力亦弱了几分。
“阿冶——”
玄白余光瞥到仓冶面色惨白,唇间都是鲜血,心中一慌,一剑横劈过去,将面前的青衣人逼出数丈,奔至他身前,抓了他胳膊。
仓冶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只见那树藤周遭渗出了丝丝鲜血,转瞬凝结成无数根利刺,最顶端则是坚硬的利爪。
仓冶唇角溢出鲜血,法相燃烧,映着红光,无数根刺藤狂浪一般甩出。
罡风直扑萧红衣面门,不及凝结灵力抵御,便被打出数丈,跌落在地。
萧红衣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勉强站起,抬萧吹出一个音节。
仓冶知晓他在叫帮手,却没有半点惧意,转头朝玄白道:“哥哥,你站远一点。”
玄白皱着眉嗯了一声,缓缓后退。
仓冶将树藤收回,化出狼爪,红色苍狼法相变大数倍几乎将半个天空遮蔽。
萧红衣本不畏惧,可半晌过去,林中没有一人前来支援。
见那狼爪劈空而下,拔腿便往密林深处逃去。
但能劈山的神魂之力,他又如何躲得?只见罡风所到之处,枯叶断枝横飞,化作齑粉,树干亦全都摧折。
“大哥!不要!”四魔头惊惧叫道,欲飞身前去替萧红衣挡下袭击,一根树藤自仓冶腰间飞出,将她拉到后方。
萧红衣避无可避,只好竭尽最后一丝灵力抵挡,但只片刻便被罡风击散,重重向后摔去。
一爪劈过,密林被夷为平地,前方赫然出现出现几道深深的沟壑,一座石做牌楼已被折成三段,牌匾上的风潇二字散的七零八落。几道阵法已经被毁坏,只留下丝丝缕缕的残骸。
这是时隔五年后仓冶再次使出独属兽王的神魂之力,木灵之力加持下更加强悍,摧折万物,但对神智的损伤却减轻许多。
萧红衣虽没有立马殒命,却也气息奄奄,在原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仓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瞬移到他面前:
“人关在哪里?”仓冶本想与四魔头徐徐图之,如今看来萧红衣是有意为之,他料定活人树林困不住自己,便引来此处,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萧红衣看着树林上方逐渐消散的阵法痕迹,不顾仓冶气势汹汹地逼近,喃喃道:“出事了!出事了!”
仓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亦发现了那消散的阵法痕迹,方才他一爪挥下的时候,没有感到一丝的抵抗,心中一霎明了,在他们方才打斗的间隙,有人闯入了密林,破开了事先布置好的阵法。
“大哥......大哥......救他们,救他们,他们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救救他们......”萧红衣朝他爬来,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疤痕因为痛苦揪在一块,十分狰狞。
仓冶挣脱开,此人将风堂的兄弟们全部做成活人树的时候,可有过一丝怜悯?
当年他便是被他如此的侠义心肠骗了,才与他结义,后来才知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与他立场不同,他便全然不顾昔日的情谊,下手狠辣,不择手段清除异己。
萧红衣见仓冶决绝,颤抖着摊开手掌,用仅剩的灵力,对手心的黑虫施了个咒,黑虫消散,仓冶感觉揪在心脏上的那种沉重感一霎消失。
“救救......他们,你麾下的大将也在里面.......”萧红衣语毕,便晕死过去。
“二哥!二哥!大哥,你把二哥杀了!”四魔头见状,哭着叫唤,奈何被仓冶树藤锁着脱不开身。
“你安心,他只是晕过去了。”玄白道。
“真的?”
“嗯。”玄白点点头,替她解开了树藤。
仓冶转身揽了玄白的腰,树藤随意将萧红衣一裹,便飞身入了风潇。四魔头紧跟其后。
将将望见那灰白色的屋子,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入了大门就见遍地尸首,到处断壁残垣,大多数都是风潇弟子,还有一些是兽族的将士。
“都完了……”萧红衣混混沌沌,半眯着眼,看见那景象,喃喃道。
豪干云!
地上不见他的踪影,仓冶遍寻不着,喜忧参半,施展了追踪术法,但追踪的终点却是人族的铁甲士兵,和正阳门的修士,正襟而列,似早已等候他们多时。
修士后方是一对老夫妻,女的白发红衣,佝偻着身体,男的干瘪的人参一般,二人心间连着几道细细的红色丝线。正是轩辕易与妃丹。
妃丹见他们来,面漏喜色:“我马上就要报仇了,哈哈哈哈哈....”神志似有些不太正常。轩辕易恨恨看着她,
“牵丝!”玄白盯着那牵连二人的红色丝线道。
仓冶不曾听过,缓缓转身看向了玄白。
玄白解释道:“是种慢性毒药,出自木族,给自己下毒,接出的果实再投喂给另一方,最后同归于尽,在最后的几日里,双方心脏之间会生出血线牵连,此阶段,二人生命共享,所以称作‘牵丝’,情人之间多见,一方不忠,另一方又不愿放手,便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只是轩辕易来此又意欲何为?
咣当一声,豪干云被拖出来扔到地上,气息奄奄,后背的翅膀只剩下了一只,浑身鲜血淋漓,紧接着便是公孙辞、初墨、冷川、以及金豆子,个个一身的伤。
玄白病后,仓冶一心照顾他,没有注意这几人的动向,竟然又落到轩辕易手中。
“用她,来换!”轩辕易指着四魔头说道,一个人换五个人,没有虚与委蛇,没有讨价还价,可见他因为急不可耐已经忘记了谈判的要领。
“不可以......”萧红衣被树藤捆着,一直昏迷,此刻转醒,摊在地上,第一句话便是拒绝轩辕易,有气无力。
“二哥,你醒了,饿不饿?吃不吃地瓜?”四魔头一直蹲在他身侧为他伤口敷药,此时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冒着热气的地瓜。
萧红衣朝她摇摇头,仰着脖子看着仓冶:
“你固然看中你的心腹,可丫头与你相识几百年,我们虽不和,但不干她的事,她一直当你为亲大哥。”
仓冶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这样的话居然会从萧红衣口中说出来,原来他知晓情义是有价值的。
可仓冶仍旧朝轩辕易答道:“好。”
此次不止萧红衣,玄白面上亦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便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不能换,仓冶!不能换!不能换!”萧红衣怒不可遏,大声叫道。
仓冶罔若未闻,朝四魔头道:“魔头,帮大哥个小忙?”
“嗯!”
四魔头乖巧点头,很乐意帮忙的样子,朝着轩辕易缓缓走去。
萧红衣却急的在地上打转:“丫头,别去,回来!回来——”
四魔头转身朝他撇嘴,道:“二哥,你不能如此,只许我帮你,放心吧。”说完继续朝前走去。
萧红衣见拦她不住,转头朝仓冶大声骂道:“仓冶,你无耻,你薄情寡义,你不得好死!你快让她回来。明夜,你让她回来,你让她回来!你不得好死!”
仓冶只抽了抽手指,不为所动。
萧红衣见骂他无用,看向玄白:“寒客仙君,你要坐视不理么?她的命便不是命么?”
玄白亦不理他。
“明夜!玄白!你们枉为正道!”
四魔头已经快要走到轩辕易那方,正阳门的修士将囚禁几人的术法撤掉,推了出去。
“她是青穗一族的!寒客仙君!”萧红衣猛然大声叫道。
仓冶与玄白暗自心惊,面上却不漏声色。
“寒客仙君!她不能去!你知道轩辕老儿要什么的!”
玄白自然知晓,轩辕易是轩辕皇室旁支,与父亲一同拜入正阳门的前身夙焱宫,无奈他天生有缺,修不出灵根,只能学些微末术法,亦延不得寿命。
可他又有极大的野心,所以便利用父亲为他谋夺天下,但又生妒忌惮,囚禁了母亲将父亲骗到朱雀街。
轩辕易布下天罗地网,为了杀父亲,血洗朱雀街,丝毫不顾及满街的平民。
那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入了朱雀街,出来后便只能做鬼,父亲拼着全身修为将他护下,把他藏在了角落里,提剑杀向了皇宫,铁甲武士无人能挡。
但玄白记得,那时他看到父亲将剑横在轩辕易脖子上时却收手了,轩辕易一剑贯穿了父亲的身体,后面的事他不记得了。
但他好像终于见到了母亲,还跟着母亲去了皇宫,见了什么人,恍恍惚惚,不太真切,等他完全清醒后,已经是夙焱宫的弟子了。
轩辕氏宣称,他父亲玄心谋反,血洗朱雀街,连坐九族,但其幼子已是修道隐士,不在此列。
玄白提剑,满腔愤怒,哭着要去救人,跟师傅说他父亲没有谋反,他亲眼看见是轩辕易要杀他父亲,是轩辕易血洗朱雀街。
师傅捂了他的嘴,将他死死摁住,带到了冥界,只让他送叔伯们最后一程,青石镜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玄家府邸火光冲天,人们非但不救火,却向火中扔着石头,吐着唾沫,骂着他的父亲。
玄家百年大族,一朝而亡。他的母亲在那天跳下了城墙。
……
他生了好大一场病,尽管师傅衣不解带照料,还是拖了一年多的时光才慢慢好转。此后他夙夜匪懈,潜心修炼,要去报仇。
师傅看出了他的意图,跟他说若是轩辕氏死了,便无人挑这天下的大梁,便会有许多与他一般大的孩童孤苦无依。
那天他砍倒了后山的一大片枫林,在师傅怀中哭昏过去。
那年他九岁。
许是为了宽慰他,十二岁那年,师傅又跟他说,轩辕氏没有灵根,寿命有限,老天自会收他。
轩辕氏是没有灵根,但他会想方设法抢夺别人的,虽然从不曾管用,但他执念既深,不肯罢手。
人世间不太安宁,仙门弟子汲汲自危,却不知该防备谁,玄白知晓是何人所为,偷偷潜了几次皇宫,但修为不够,无能为力,只能带一身伤回来。
师傅只是叹气,也没有责怪他。
后来不知轩辕易从哪里打听到了向来避世的青穗一族,可当轩辕易带人去的时候,青穗一族早被人屠杀殆尽,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那时夙焱宫自顾不暇,不曾留意此事。他后来才知晓是清云宗干的。
后来清云宗因这事情败露,被正阳门屠灭,那时夙焱宫早已不在了。
再后来便听不到什么消息了,原以为他消停了,现在想到那皇陵下镇压的木灵,便知他能活如此多年,都是木族百姓寿元的供养……
玄白瞥了眼萧红衣,四魔头是青穗一族的,轩辕易要的当然是她的灵根了。
这是轩辕易的隐秘,亦是多年前的旧事,萧红衣又从何知晓?
“我记起来了,你跟灭我族人的人是一伙的,他们用的也是这样的箫,与你一样的招式。”四魔头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萧红衣曾是清云宗的!
“道貌岸然,伪君子!”萧红衣骂道。
仓冶收紧了树藤,萧红衣疼的直咬牙,胸膛剧烈起伏,却没有半点办法。
玄白召出长剑抵在了萧红衣喉咙上。
四魔头已与踉跄过来的几人交汇,侧头瞅了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豪干云实在不愿用一小姑娘来换自己的生机,可王上如此决定,他不能不从,顿了顿,转身看向了四魔头,只见四魔头大步流星,仿佛前面是闹市雅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在意。只身后飘出一只枯蝶朝他缓缓飞来。
豪干云盯着那枯蝶,落在了自己肩头,正要抬手驱赶,下一刻,那枯蝶一霎变成无数,豪干云只觉脚下一轻,天旋地转。
片刻后,视线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