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带起白发飘扬。万里无云,骄阳明艳,虽未及春日,却炎热非常,玄白手心已经生了黏腻的汗,掌心所触发硬的毛发当中亦有了细细的水珠。
仓冶极速奔跑,将上空亦在快速飞翔的黑鹰远远甩在后方。
很远的前方,是一片枯黄的树林,目之所及?再无它物,但若要去羽沼,便是御剑亦必须从此林穿过。
冷不丁的,玄白后背一阵发寒。
猛然间,四爪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印子,仓冶已停了下来,神色警惕,鼻尖微微抽动。
玄白心中顿觉不妙,翻身下来,问道:“怎么了?”
仓冶化回了人形,一手拉住玄白:“前面有很浓的血腥味。”
腥味当中,夹着丝丝青草的苦涩之味,那是兽族特有的。
黑鹰从上空落下,停在他们身侧,气喘吁吁指着前方的枯林道:“就是这片林子,我们打算离去之时,又发现了那女刺客的踪迹,追到此地,那刺客用毒,我们不敌,豪将军重伤,被拖入了这片林子,还有一起来的兄弟,都被拖进去了。”
仓冶目光微沉,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黑鹰答道:“回侯爷,一共六十二人,”
“对方呢?她一个?”
“……是,侯爷。”
仓冶轻笑一声,想起了那位故人,只是有些不解,那样瘦小的一个女子,是如何将身经百战的六十多名壮汉拖入那林子当中的呢?
她虽身在风潇,酷喜用毒,却从不伤人,若她给你下了毒,必然已经在这之前已经给了你解药,她只喜欢捉弄人罢了,风潇于她来说,与路边的屋檐没有任何两样。
可是鹤医官说王兄的眼睛好不了了,不知道王兄找到解药没有。
仓冶思索着,紧紧捏了一下拳头,转头朝黑鹰道:“去弄一些地瓜来。”
“啊?......是。”黑鹰满心疑惑,却不敢多嘴,马上腾空而起。
玄白道:“那姑娘喜欢吃地瓜?”
仓冶笑了,点头:“凡是甜的,她都喜欢,最喜欢地瓜,隔着几百里,都能被吸引过去。”
玄白看着仓冶,温声道:“那她与阿冶的口味倒是相差无几。”
仓冶微微一怔,道:“哥哥怎会.....不是,我......”
“之前下山,你每次送我的都是糖人。”
双影相对一百多年,跨越几百年,如今他才明白,阿冶喜欢吃包子,只是因为那包子是他做的,而他除了包子能拿出手,别的都恓惶的很。
吃着吃着便习惯了。
......
黑鹰很快便回来了,扛着一兜的地瓜。玄白捡了几个,放到了火堆旁。
仓冶折了一段烧黑的树枝,随意手书一封到枯叶上,叮嘱黑鹰马上送回去,并尽快带消息过来。如果她留下了解药,还是尽早找到为好,若是没有留下,他需得想法子拿到才是。
玄白从火堆中扒拉出来一只地瓜,用树枝剔净,剥好,递给仓冶,继续去翻地瓜,不动声色道:“阿冶似乎很了解那位女子?”
仓冶将地瓜分与玄白一半,咬了口地瓜,微微一顿,道:“她来的最晚,没有名字,我们都叫她“四魔头”,她生性单纯,宛若稚子,却在研毒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也最是纯真,对什么都好奇,问题一箩筐,贼喜欢捉弄人,有时候会趁着你睡觉把蜈蚣放到你被窝里,但若是蜈蚣不听她的话,咬了别人,她又能哭一整天,可第二天她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把毒蛇丢到你的浴桶里。”
玄白仍旧一副淡淡的模样,面色有些发白,也不曾吃手中的地瓜,只是不停用树枝翻着那个地瓜,旁边的几个上面干净如初,侧面已经开始毛火星子。
“而且,她很漂亮。”仓冶风轻云淡地说道,又咬了一口地瓜。
“是吗?听着是位很有趣.....呀!”玄白淡淡惊呼一声,一个小个的地瓜已经着了火,他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拨动那几只地瓜,如同往常练剑一遍从容不迫。
忽地一顿,一只手覆了上来,攥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吃醋了!”仓冶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着他侧脸缓缓升起的春色,朝他贴近,轻轻咬了一口他手中的地瓜。
“嗯?”玄白微微后仰,咽了口口水,躲避着他的目光,左手拿过树枝继续翻动,道:“怎会?”
仓冶将地瓜取下,放置一旁的枯叶上,玩味看着他:“怎会?”
“我……我又不认识她……”
仓冶再次靠近:“你就是吃醋了……”
“没....唔......”
话语未落,仓冶便将他一把拉到胸前,欺身而上,吻了上去。
不像昨日那般狂热,却也难以抵挡,玄白一手被钳制,一手握着树枝,闭了双眼,整个人陷在仓冶怀中,微微仰头,尽力去回应他,片刻的功夫,他便已头脑昏涨,目光迷离,耳根发热,呼吸不畅,微微喘着。
仓冶放开了他,将额头抵在他额头,又上下轻轻啄着,凉风簌簌而过,只余鼻息间的温热,玄白扔了树枝,抓住了仓冶胳膊,闭眼平复着心绪。
“哥哥......我只喜欢过你一个......只喜欢你。”
“嗯......”
仓冶轻轻吻着那软玉一般的猩红耳珠,嗅着他领口的梅花香味,不知为何,近日来,这味道越来越浓,右手朝他腰间摸去,前后描摹着那紧实的线条,缓缓朝那系带摸去。
“阿冶......不行......”玄白开口,声音已失了往日的镇定。
仓冶收回了手,埋头在玄白颈窝:“好......”
玄白松了口气,虽还存有些理智,却也捱的艰难,缓缓闭目低头,将眉眼间的春色尽数掩在仓冶胸前。
良久,他听得耳边传来声音:“哥哥......,我有一样东西送你。”
“嗯?”玄白缓缓抬头,一柄象牙般剔透的长剑立在他身侧,寒芒毕露,隐隐流动着红光,剑柄寄着一条红绸,随风摇曳。
“剑鞘还没有做好,本想晚一点给你。看看可还喜欢?”仓冶将剑递过去。
玄白似是被那剑的气魄所摄,并不接剑只盯着那剑看。
忽地抓住仓冶双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检查过去,十个指甲完好。
忽地咬破了指尖,红色灵流流窜。
“哥哥!”仓冶一惊,却见玄白那带着灵流的手指再次一个一个摸过来,终于左手的无名指指甲现了本来的模样——只是一段枯树皮。
玄白怔怔的看着那段树皮,仓冶抽回双手,他以为伪装的很好,不想还是没有瞒过,索性招了:“这里面有我注入的魂力,可以防身,万一哪次我分身乏术,那血魂之术……你别再用了好不好?”
仓冶握着他的肩膀道:“哥哥,好不好?我一直与你一起……”他此刻与凡人无异,纵然有得道之躯,可没有灵根,那血煞之术又极损耗神魂……
仓冶捡起了剑再次递过去,玄白终于抬手接过,看着那剑芒:“好。”
仓冶笑了:“哥哥可喜欢?”
“喜欢……”玄白喉间已然有些哽咽。
仓冶想去抱抱他,却陡然间闻到一股糊味,转头一看,火堆中的地瓜已经尽数成了焦黑。
仓冶叹了口气,从旁再取了几个地瓜,扔进去,玄白看着烧焦的地瓜一脸惋惜和自责,勉强挑出来一个晾着,又取了一根树枝,准备去翻新放进去的。
仓冶将唯一的幸存者仔细剥了,递了过去:“哥哥。”
玄白刚要接,忽地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闪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