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三月的清晨，薄雾如纱，空气中带着浓浓凉意。
许翎裹着羽绒服下了车，打了个哈欠，昨晚拍夜戏到两点，现在又是还不到七点就起来拍外景戏。
“睡得怎么样？”副导演梁鹤问她。
许翎扯出一个苦笑，实话实说：“不太好，但我会好好表现的。”
梁鹤拍拍她肩膀：“辛苦辛苦，等下会有点累，先吃点东西。”
“好。”许翎塞了个葱肉包子到嘴里，葱的味道很重，她爱吃，虽然吃了嘴巴会有点味道，但反正上午碰不见秦从安。
许翎一边吃，一边彩排，跟着导演常宁和梁鹤把等会拍摄的路走了一遍。
她认真听着，也没耽误吃，接连吃了三个大包子。
等到一转头要回去，许翎忽然发现秦从安正在那边望着她们。
“……”手里的包子瞬间不香了。
上午又没有她的戏份，她过来干什么啊？早知道她要过来，她就不吃这种味道大的包子了。
秦从安一身黑色羽绒服，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十足的清冷，和这雾天很适配。脸很小，淡然的表情却显得她气场很强。
许翎克制住了还想吃一个的念头，捏着包子，又跟着一路走回去。
常宁看见秦从安，虚了下眼，也有些好奇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您导戏。”秦从安淡淡地回应。
“行。”常宁点了下头。她和秦从安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知道她一向认真。
许翎紧闭着嘴，去了另一边，造型师给她梳了下头。
她们正在进行电影《她与她与刀》的拍摄，主角温溪和简雨都是杀手，游走在城市边缘，两人矛盾重重，却又相依为命。
两人在这部电影里几乎都是素颜出镜，只扑一点粉遮挡油光，头发也很简单，一般都扎得高高的，以防影响任务。
但今天，许翎饰演的简雨，是没来得及扎头发的状态。她知道温溪可能被杀了，披头散发地就跑了出来，去往每个她可能在的地方找她。
许翎在老旧的居民楼间穿梭，从彩排到正式拍摄，跑了好几遍，跑得浑身都被汗浸湿。
虽然只有十度，但雾城潮湿，她的汗出得比在三十度的天里活动时还要多。
雾散了。
不是常宁想要的效果了，上午的拍摄结束，但简雨还没有找到温溪，明早许翎还得继续拍这一段。
“干得好。”常宁夸了她一句，“终于进状态了。”
“常导教得好。”许翎擦着汗，谦虚道，“后面我会更努力的。”
她往秦从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在吃盒饭，没看过来。
许翎偷偷盯了一会，怎么会有人吃盒饭都那么优雅，像一只黑天鹅，但咀嚼中的腮帮子又有点可爱……
“姐？”面前的人叫她，“你是要现在吃，还是去那边吃？”
许翎收起自己的痴汉相，看向面前发饭的工作人员妹妹，摸了摸自己的胃说：“去那边再吃吧，现在有点没胃口。”
她一早上一直在跑，三个大肉包倒是都消化完了，但现在只有点想吐，吃不下去。
而且她现在想先好好睡一觉，太累了。
许翎庆幸，还好秦从安没跟她一辆车，不然她根本没办法补觉。
一行人驱车抵达了下午的拍摄地点。
是在一栋老旧建筑的屋顶上，这是两个主角的大本营，她们就住在屋顶，享受烈日的暴晒和暴雨的侵袭。
总之就是冬冷夏热，很不适合居住的地方。
但足够隐蔽，在这里也很适合训练，有大块地方可以锻炼，甚至可以练习射击。
秦从安下午有一场训练的戏份，那个时候许翎要在一旁抱着西瓜吃，一边看她练习。
温溪练完让简雨跟她一起练，简雨耍赖不想练。
是一场很生活化的戏，只要进入角色状态就是好拍的。
下午阳光大好，驱散了不少寒意，屋顶看出去的景色很美。
由于等会可能要吃很多西瓜，许翎午饭就只垫了几口，但她已经下定决心等下千万不能NG，要努力进入状态。
但许翎一看到秦从安走过来，鼻血差点喷出来。
她下半身是一条藏青色的工装裤，上半身是工装背心，露出好看的手臂线条，因为要突出野性感，又抹了深色粉底，更突显手臂的肌肉。
许翎都看呆了，这看起来也太那个了吧，她的脑内剧场都快收不住了，她都想砍掉大脑里负责想象力的那部分，要不要这么活跃啊，怎么都脑补出来她这副模样在床上爆炒自己的画面了。
秦从安的视线看了过来，许翎立刻低头摸西瓜，这西瓜可真圆啊。
许翎拼命咽口水，不能让人发现，她喜欢秦从安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是个要带进棺材的秘密。
暗恋一个直女，不管是被直女本人知道，还是被其他人知道，都只会让她社死。
这场戏拍得很顺利，中间只cut了一次。
常宁说：“许翎，你的关注点多放在西瓜上一点，别太盯着人了。”
“哦好。”许翎觉得自己已经很专注在吃瓜了，有那么明显吗？可是秦从安击打靶子的时候，那手臂线条，那飞起来的马尾，怎么能不吸引走她的视线？
休息时间，只穿了一条睡裙的许翎裹上衣服，去了趟洗手间。还没到西瓜的季节，但这西瓜的水分有够足的。
出来的时候，她正好听到外面秦从安的声音。
好像是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许翎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她绝不认为这是偷听，只是她路过，突然不想走了，不小心听到的。
“嗯，没受伤，会小心的……知道了，你少管……这个周末要回去一趟，但见不见面再说吧，到时候可能也忙。”
像是电话挂断了。
许翎猜测电话那头是她的男朋友，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一定，她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
但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是秦从安经纪人的声音：“谢璟？”
“嗯。”
“他是真关心你，每天都要打一次问你有没有受伤。”
“是啊。”秦从安的语气淡淡的。
这下许翎心是死了。那不是不耐烦，是被爱着的人的有恃无恐，可以看作撒娇。而且秦从安本来性格就很淡，对恋人估计也不会有很颠覆性的一面，听起来反倒是谢璟很黏人。
许翎又听她们说了会拍摄的事情，听到她们离开的脚步声，才走了出去，有点失魂落魄。
好在后续拍摄的时候，她看秦从安的时间就少了，专注在吃西瓜上，是常宁想要的效果。
简雨很爱温溪，但由于两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不可能时时刻刻还盯着人，那不现实。
这一周晚上都有重要的夜戏，是在小巷里，追击目标的戏份，是重头动作戏，拍起来又耗时间又累。
雾城的地形很奇特，尤其常宁又选择了最为特色的地点，更是七拐八拐又上上下下的。
这对剧组所有人都是一种挑战。
昨天拍了一个晚上，也只拍出了一小部分。
这场戏要拍完估计得熬上好几个大夜。
这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来说，不顺利的情况，比如今天，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一意外让今晚的计划全部泡汤，常宁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放假，正好前两天也拍得累了，一直连轴转大家都没好好休息。
“今天我请客吃火锅，大家都来啊。”常宁说完，对两个主演说，“你们也来吧，涮个水也能吃。”
她们得保持上镜时的状态，没办法吃这种多油的食物，水肿了就完蛋了，而且吃多了也会影响身体的敏捷性，拍动作戏不好看。
秦从安同意了。
许翎还挺意外，还以为她不想跟大家一起吃饭，想趁这个时间回酒店补觉，或者跟她男朋友打视频电话呢。
既然她要去，许翎自然也是要去的。
就在酒店附近的火锅店，他们一行人正好把所有桌子都坐满。
大家吃着火锅，聊着天喝着酒。
许翎和秦从安坐在一桌，挨着坐，但看起来并没有很熟。
两人都面前都没有调料碟，只有一碗水，但大部分她们只吃鸳鸯锅里那些煮在白汤里的东西。
许翎以前是做模特的，对吃得很“健康”这件事情，早已习惯了，她能连续一个月只吃番茄和黄瓜。
但那是做模特阶段的事情，不做模特之后，她恨不得天天吃重口味的东西。可现在拍摄期间，又不能吃。
而且，坐在秦从安身边，她也不好意思吃，尤其是那些大蒜什么的。
秦从安吃得不少，今天拍训练的戏份，消耗了她不少热量。
许翎一直吃得心不在焉，倒是喝了很多酒。
梁鹤劝她少喝点，但她表示没事：“我喝酒一般不会肿。”
“那你也该担心担心你的胃。”
“我是铁胃。”许翎笑着说。她就是想喝酒，一想到秦从安的男友，她就觉得很烦，更烦的是，她根本没有资格烦。
但许翎没想到，在几杯酒下肚之后，身旁的秦从安也对她说了句：“少喝点。”
许翎看了她一眼，她的酒劲已经有点上来，心想你凭什么管我，但还是“嗯”了一声，没再喝了。
秦从安肯定不是出于关心，许翎知道。
她只是对接下来要拍对手戏的演员提醒一句，她肯定不希望被她影响了拍摄。
但许翎愿意解读为她在关心。
外面的暴雨还在继续。
“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天气。”常宁也喝了点酒，抱怨起来，“白天还好好的，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雨，结果竟然下起这么大的雨。”
梁鹤安慰道：“没办法。”
“嗐，确实是没办法，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我永远习惯不了，每次被耽误了进度都很无奈。”常宁叹气。
秦从安难得主动接了话：“是挺讨厌的。”
吃完饭，回到酒店。
许翎被酒精整得有点晕晕乎乎，本该就这样睡过去，但精神很亢奋，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点开手机，却没想到刷到的第一条，就是秦从安和谢璟CP粉发的帖子。
帖子里的照片，是两人在一个活动上的互动，谢璟一直很关注秦从安，一向很冷淡的秦从安也有一定的回应。
大家嗑这一对，就是因为秦从安对谢璟，和对其他人的温度差不同。是一种微妙的不同，但敏锐的CP粉是不可能放过的。
许翎差点想用小号在下面回：
——没错！恭喜你们！磕到真的了！
她烦躁地把手机丢去一旁，突然冲出房间门，去了隔壁，用力敲门。
“谁？”
“我。”许翎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出自己声音，就算听出来的又怎么样，这莫名其妙一个“我”，显得她们好像很熟似的，她又补充，“许……”
但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许翎看着开门的女人，她已经洗完澡了，身上裹着浴袍，头发半干，垂在肩头，长度超出肩膀一点点。她很喜欢她这个长度的发型，这是最适合她的长度，反正许翎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发丝在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像是柑橘味混合了薄荷味。
好香……许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上手，大胆又小心地抓住了垂在她肩上的发丝。
秦从安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有事？”
许翎没回答，而是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许翎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还在下着的雨，说了声：“雨好大啊。”
秦从安走过来，在她身后抱着双臂，问：“所以呢，你害怕下雨，一个人睡不着？”
倒不是害怕下雨，但一个人确实睡不着。
许翎转过身，靠在窗边看着她，舔了下嘴唇：“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