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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之后的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
叶忍背靠墙倚在教室前门口，安安静静地站着，不疯不闹的样子让经过的人觉得匪夷所思。
井文文和朋友欢声笑语地走到教室，一开始都没认出“宁静版”叶忍，直到走到门口听到一声清亮的“早上好”，才猛地顿住。
三个女生像立式空调挡板横向摆动那样，齐齐僵硬地转头，在看清叶忍的脸庞后，共同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走廊里的人全都堵住了耳朵，靠最近的叶忍更是受伤最深，耳朵里都泛疼了。
“灾星你干嘛啊？傻站这吓死人了。”井文文皱起眉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这会儿教室里的人还不多，叶忍直接走到她桌旁，把一个东西放在了她面前。
三个女生都愣了下，井文文盯着确认了好几遍才肯定，这是她昨天撕碎的情书。
叶忍低头看着她说：“对不起。”
三人更懵了。
叶忍继续说：“昨天我不应该拿你的情书，也不该说你喜欢的人不好，对不起。”
“你......”
井文文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确认今天的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但松了口气之后她一下子提起了心。
她慌张地抽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纸，发现也被拼好了。
所以......
“你看我写的了？”她眼神晦暗地盯着叶忍。
叶忍挠了挠头说：“没有，我不爱看字，你写的字也好乱，看不清......”
“滚啊！”井文文尖叫一声，脸颊通红，一下子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在桌下不停跺脚。
两个朋友也都朝叶忍说：“灾星你干嘛多管闲事，还诋毁人家写的字，混蛋。”
“啊？为什么骂我？”
叶忍眼眉屈起，眼眸中满含酸楚。
回过神来，他直接跑向楼下，拽着正打扫卫生区的许星闲说：“你个骗子！她叫我滚！哪里尊重了！”
许星闲拽开他的手，冷静问道：“你按我说的给她道歉了？”
叶忍：“一字不差！”
许星闲思虑一瞬，又问：“她怎么说的？”
“就叫我滚！”
许星闲眉头一皱，把手里的大扫帚塞给叶忍：“我去看看，你把地扫了。”
“啊？凭什么！”
“凭你没打扫过卫生区。”
许星闲说完去了教学楼，来到教室前门。
井文文正跟朋友抱怨，忽然瞥到许星闲的身影，被吓了一跳。
许星闲说：“星......叶忍他来给你道歉了吗？”
“啊。”第一次被许星闲主动搭话，井文文有点不知所措，她拢了拢头发，清了下嗓子说，“嗯，是来了。”
文静的样子跟平时的好爽截然不同。
旁边的朋友摇头说：“抢人情书的事是道歉了，但他说文文写的字乱，真是的。”
原来如此。
许星闲不禁露出一抹浅笑。
三个女生：“？”
许星闲意识到自己的笑被误会了，紧跟着解释：“他眼光差，不会看字，也不会看人。”
井文文：“嗯......啊。”
许星闲迎着她的视线说：“他拼好之后我看过了，很好看，我很高兴，谢谢。”
说完，他微微颔首，然后随着吹入教室的一阵清风离去。
井文文，就在这清风里，醉了。
-
大课间时，叶忍从前门出去上厕所，又从前门走进来，井文文确实没像往常那样朝他说嫌弃话，只是打量他一眼，然后转头继续跟周围人聊天。
叶忍极其惊讶，窜到许星闲前面的座位坐下，好奇地问：“你给她说什么了，太神了。”
许星闲把自己放前面的文具盒挪到窗台，让叶忍好把胳膊放在他的课桌上。
他说：“说你是个笨蛋，不懂欣赏。”
“我靠！”叶忍瞬间炸了，“你果然还是坏蛋！”
“所以说你不懂欣赏，笨蛋。”许星闲重复了一遍，把买文具送的小贴画揭下一个贴在了叶忍的脸蛋上。
“你给我贴的什么？”叶忍蹙起眉摸自己的脸，四处寻摸着忽然想到许星闲有一面小镜子，于是霸道地抢过来照脸。
是一只粉色猪头。
“我靠！”叶忍拍桌而起，匆忙用手指去刮贴画。
贴画很薄，粘在脸上不好抠，尤其他那张小白脸还贼嫩，更是贴合得严丝合缝，叶忍把脸刮红了都没抠下来。
“怎么弄不下来，你个坏蛋天天害我！”叶忍皱着脸说。
许星闲无奈闭眼：“我来帮你弄。”
说着，他伸出手抚上叶忍的脸，连带着头也靠近了，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叶忍盯着他的脸，第一次在不是接吻的情况下距离这么近，但是这一刻脸颊被抚摸的触感，比嘴唇相碰的感觉要更温柔。
不知是因为气温逐渐升上来了，还是昨夜通宵粘情书的缘故，叶忍这会儿有些犯困，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直到他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许星闲露出一个错愕的眼神，才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
许星闲抿了下嘴唇，没说话。
叶忍朝他的指尖看去，发现他已经把贴画捏下来了，不过奇怪的是，只有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纸。
画呢？
叶忍猛地睁大眼，拿起镜子一看，瞬间大叫：“我靠！”
那个粉色猪头印在他脸上了。
“我靠！成猪头了我还怎么活！”
“我把你养圈里。”
“许星闲你完蛋了！”
叶忍双手掐住许星闲的脖子，可还没等许星闲还手，他就看见教室里走进来一人。
许画蝶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向许星闲，朝叶忍瞪了一眼，叶忍也就立马松手了。
许星闲整了下衣襟，率先问她：“怎么来这了？”
许画蝶说：“老师让我来借你高一的金卷。”
许星闲点了下头，从桌膛里抽出一本递给她，许画蝶接到后转身就要走，叶忍立马喊住她：“许画蝶，昨天我......”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许画蝶直接打断了他，脸色依然冷漠。
叶忍愣了，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开教室。
许星闲接着之前的话说：“洗几次脸差不多就掉了，这种便宜东西待不久。”
叶忍现在哪还有心思考虑脸上的猪头。
他无力瘫坐下来，下巴抵在课桌上，有气无力道：“她都不跟我说话了，我还怎么道歉。”
许星闲：“过段时间再说......”
“我知道了！”叶忍忽地双眼一亮，“我给她写一封情书！”
许星闲眸光立刻暗淡了，脸色也变得冰冷。
叶忍没察觉他的变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道歉，顺便表白，太对了！”
他兴奋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笔准备开写。
许星闲把镜子立起来，看到叶忍专注的模样又猛地把镜子拍倒。
玻璃裂了。
-
连续两天，叶忍都埋头在纸页间，有些人见他状态反常，来问他又想搞什么恶作剧。
叶忍挑着眉毛说：“写情书呢！”
骄傲的样子像是这封情书送出去就会给他还回来一个老婆。
然后，在整整第四十八个小时时，他成功写出了“对不起，可以做我女朋友吗”这十一个字加一个逗号。
被人看到后，他获得了一个全新的恶称——鳖星，那群人还嘲笑他是“男版情书”，他没懂，那群人解释说“因为女版月子”，然后捧腹大笑起来。
这他知道，是春晚小品里的说法。
于是，在星期四的中午，叶忍被气得直接翘课了。
进入五月，太阳总是毒辣，照在柏油路上、石阶上，简直要把人的鞋底烫出个窟窿。
叶忍从一处钟楼往远处望去，能看到山坡上投下一大片白云的影子，正在往西边游走。
“你是白云......我是......”
叶忍来了一丝丝灵感，结果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又是小品。”
他咬牙吐出口气，骂咧咧地顺着树荫往前走。
这边人烟稀少，从台阶下去后紧接着左拐能看到一个窗口，里面有位老人正躺在木椅上扇着蒲扇午休。
叶忍走过去坐在窗口前的长凳上，屁股挨上去的一瞬间发出吱扭一声，让老人睁开了眼。
“小忍啊。”她缓缓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这会儿不正上课吗，怎么来这了？”
叶忍长叹一声，说：“奶奶，我想给人写情书，但是写不出来，你能帮我吗？”
“情书？”奶奶嘀咕了声，“我哪会这个啊，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她说着，拉开冰柜，从里面取出一罐叶忍常喝的橘子汽水。
叶忍又叹了一口气，接过来贴在脸上，忽然问：“奶奶，这东西不健康吗？”
“汽水？怎么不健康？”
“我一个同学说的，还让我少喝。”叶忍不服地哼了声。
奶奶听见这精神了些：“那你这个同学还挺好的。”
“哪里好了！他可坏了，他......”叶忍意识到不能说立马闭嘴了。
奶奶见他这表情却笑了：“你要不就去问问你同学能不能帮你写情书。”
“他？”叶忍撇撇嘴，但转念一想，好像......确实可以？
本来道歉这事也是许星闲提的。
“嗯，待会儿我去找他。”叶忍拔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汽水。
屋檐上垂下树木的枝叶，末梢的一片树叶都快蹭到叶忍的头发了。
奶奶眯缝着眼睛，想到小时候的叶忍站在凳子上才能刚刚够到那个位置的树叶。
“枝长了，小忍也长高了。”她感叹道。
叶忍抬眸看她，奶奶又微笑着说：“小忍这个月要成年了吧。”
“嗯，过完生日。”
奶奶问：“想没想过离开这？”
离开......
第一次听到奶奶说这话，叶忍怔了怔，思索片刻后垂下眼眸说：“我得在这等爸妈回来。”
奶奶露出一个苦笑，伸手抚摸他的脸：“小忍啊，你现在长大了，我也不怕话说太重惹你哭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爸妈要回来早该回来了，你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走出去找呢，但是我其实也不想让你去找他们，哪有这样的父母啊，我就是想着，你看这里人都不待见你，可你去别的地方就完全不一样了啊，我们小忍长得这么俊俏，肯定有好多孩子喜欢的。”
奶奶说得语重心长，饶是平时没心没肺的叶忍也听得颇有感悟。
他笑了笑说：“奶奶，我都答应爸妈了，要在这里等他们，万一我出去了，他们回来了，那不就坏事了吗。”
奶奶皱起眉摇头：“哼，我是不觉得他们会回来。”
她重新扇起扇子，叶忍仰头将汽水喝尽，打了个长嗝起身说：“我回学校了，找人帮我写情书去。”
转身要走时，他又想到件事，扭头说：“奶奶，这次没拿东西，下次我再给你提桶山泉水来。”
“不用，哈哈。”奶奶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日光和绿荫之中。
-
叶忍没立即回去，先找了个绿树环绕的凉亭睡了一觉，才动身去往学校。
到教室时，班里正在发成绩单。学习委员故意没给他，他只能自己去讲台上拿了一份。
“干嘛啊灾星，你交白卷还看什么成绩单啊。”学委嗤笑一声。
叶忍直说：“我就爱看怎么了？我还给你们监考了呢。”
他往头上一瞧，惊讶地看向许星闲：“你怎么还是第一，居然在我眼皮底下作弊！”
许星闲瞧他一眼，不语。
叶忍想到待会儿还要请人帮忙，也没继续说损话。
从他说了要给许画蝶写情书之后，许星闲几乎不搭理他了，而且脸色变得比此前更加冰冷。
明明从第一次接吻后还看他笑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