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宣迎琴和沈半溪就“她和花归月究竟谁更强”的问题争执了大半天,最后宣迎琴实在气不过,决定前来找花归月切磋一场。
她是九州有名的天才修士,同辈当中数一数二。七岁被炁丹宗宗主看中收为亲传,修道十载已是筑基巅峰,距离金丹境界也只差临门一脚。
据说她曾经在一次战斗中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但是长辈觉得她根基还不够稳固,不允许她立马突破。
不然九州早就多了一个金丹真人了。
这让多少人羡慕嫉妒啊,要知道绝大多数修士终生都触摸不到金丹的门槛。
比如某位在台下为对手摇旗呐喊的大小姐。
宣迎琴好笑地摇摇头。
她知道花归月很强,但要说能越级打败自己,还是太夸大了。
她可不是那些中下品门派培养的普通的筑基巅峰,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被人越级挑战的半吊子。
她把目光从台下活蹦乱跳的人身上移开,转回对手身上。
花归月也在看着她。
宣迎琴很强,以境界而论,已经等同于那位,她曾经手刃过的,在下品世家里都排不上号的花家家主。
那是害死她母亲的十恶不赦之人,也是她曾经击败过的最强的修士。
但宣迎琴更强。
花归月毫不怀疑,如果是宣迎琴对上那人,只需要一招就可以秒杀对方。
哪怕是同境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也比人和蟑螂之间都大。
而自己当初为了手刃那个人,可是几乎没了半条命。
表面上看,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也难怪除了某个不把灵石当灵石的大小姐,所有人都不看好自己。
但剑修,从不被境界限制,在真的战斗的时候,甚至可以不被实力限制。
花归月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坚定不移。
在这样的目光下,宣迎琴居然觉得有些心悸。
这是头一次,她在战斗开始之前,感受到自己在道心上被对手压制。
果然,沈大小姐眼高于顶,不可能毫无道理地看好一个人。
她直觉如果继续按兵不动,自己必然落于下风,于是一甩折扇先发制人,疾风吹起一阵淡紫色的雾气,迅速充盈了整个试剑台,其中隐现的八十一跟银针以无可匹敌之势袭向花归月周身要穴。
正在看戏的一位矮一些的门人惊叫道:“居然是灵枢针和杏林毒雾,太狠了吧!”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切磋指点,万万没想到宣师姐一上来就用杀招……”在她旁边,一位水蓝衣衫的高个子修士说道。
“宣师姐曾经用这一招,越级斩杀过金丹期的凶兽,花师妹危险了。”
“不愧是宣师姐,这一招金丹以下几无敌手。”
“不要总向着别派门人嘛,支持一下自己师妹。”
“这什么话,三宗素来同气连枝,这种虚荣的比较不可取!”
雾气之中,大家看不清场内的情况,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旁边一个人接话道:“值得宣师姐主动挑战,对手定然不是绣花枕头,未必就一定会接不下……咦?你们俩刚才不是还在比剑吗?”
矮个子修士嘟着嘴道:“拜托诶,这可是宣师姐的战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诶,我们可以看完再去比嘛。”
沈半溪对这些议论不以为意,心想:和前世的天榜决战一模一样,还是一上手就“偷袭”。
……
台上,雾气仅弥漫了几息时间,在众人或期待或担忧的目光中,一道金光闪闪的剑气刺破了迷障,将据说金丹中品的修士都很难短时间突破的毒雾瞬间劈散。
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实在是再正宗不过的剑修路数。
“好剑法!”宣迎琴赞了一声,轻巧地避开剑光,手中折扇上下翻飞,八十一根灵枢针随着她的动作构成了变换多段的针阵,依旧对花归月步步紧逼。
花归月举剑抵挡,空气中发出叮叮当当的金石之声,目力极好的门人甚至看到剑身隐隐有火星迸发。
花归月手上的动作极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长剑逐渐在空中撑起一道金色的剑围,充沛的灵力支撑着剑围运转,将宣迎琴每一道刁钻的攻击格挡下来。
那位矮个子的门人惊讶道:“都说医修不擅长争斗,宣师姐居然能强成这样。花师妹居然能接下这么多招,就算她今日不敌对手,也是虽败犹胜了!”
“谁说医修不擅长的作战的,医修这些功法用在战斗上一点都不比玄鼎剑诀差好吗?”高个子门人说,“而且花师妹……说实话,我觉得她未必会输,越级挑战,总有一些刁钻古怪的路子可用,万一就走了大运成功了呢?虽然沈师姐平日里不拘小节,却也不是能把法器当玩具玩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到最后已经近乎耳语,连旁边的矮个子门人都有些听不清了。
只见花归月在接下了宣迎琴的一次变招之后,法力短暂停滞的一瞬间,骤然爆发出一招强横无比的“鼎破乾坤”。
这招《玄鼎剑诀》中进可攻退可守的收势剑招,在花归月的全力爆发下变成了完全不留余地的进攻,剑鸣乍起,如孤鹤唳天,清越之音瞬息压尽周遭喧哗吵闹。
一道金色的剑光在众人眼前裂空而出,众人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上古时代的羲和驾日挥出的天隙,煌煌烈烈,金光瞬息洞穿层云,霎时间穹隆崩裂,亿万金雷自九霄轰然倾泻,恍若天帝震怒,煌煌天威压得众生俯首。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声剑鸣,这道剑光。
过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那剑光才缓缓散去,试剑台的另一端已经不见了宣迎琴的人影。
幸好玄鼎宗的试剑台有长老们的阵法神通加持,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如果是在外面,这一剑将有不弱于金丹境界的破坏力。
那么……宣迎琴呢?
与金丹修士对战都有余力的她,难道在这一剑下受伤了?
还是说,她只是暂时退却,还有后招?
眼下花归月明显已经无力再战,要是她还有余力的话……
众人逐渐回过来,开始私下环顾,寻找宣迎琴的身影。
然而,宣迎琴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露面。
片刻之后,试剑台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嘞个,这也太猛了。”
闻言众人长吁一口气。
等等!
从哪里传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宣迎琴的身上。
“别这么看着我嘛,”宣迎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这一剑没接住,被试剑台给丢出来了。”
当试剑台判断一个修士绝对无法接下对手的招数时,就会将人直接弹出场外。
这是玄鼎宗的前任宗主梅共秋亲手设计的阵法,用上了卜道的无上神通,所料结果已经设计因果层面,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差错。
这项技术曾被神符宗列为了重点研究课题,认为如果可以普及推广这种拭剑台,对于后辈的修行大有裨益,却一直未能完全破解其中奥妙,拭剑台依旧是玄鼎宗的专利。
总之,在宣迎琴出现在台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判了这场比试的胜负。
花归月平复了一阵,淡淡道:“师姐,承让了。”
宣迎琴也回了一礼,反应不似以往那么欢快,像是还沉浸在那一剑的剑意里。
也是,谁都想不到,花归月,这位年纪轻轻、之前也名不见经传的杂役门人,居然有如此实力,居然能如此果决。
她敏锐地抓住了宣迎琴那一瞬间的破绽,在一剑当中中赌上了全部的灵力。
如果这一剑不能得手,那她就输了。
再无机会,一输到底。
易地而处,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能在那一瞬间,拥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甚至在结果出来之前,也没有一个人觉得,花归月会用这样简直可以说是横冲直撞的方式跟宣迎琴硬刚。
纵观修真界比较有名的跨阶挑战,几乎都是理由了天时地利,取巧获胜。
像这种正面硬拼,还能赢得如此干脆漂亮的,几乎没有。
一个筑基中期的门人而已,她怎么敢?她又怎么能?
沈半溪呆呆地看着花归月,眼眶居然有些酸涩。
花归月赢得,比前世的天榜决战还要漂亮,那睥睨一切的剑意,就该属于花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