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你安安静静地走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你看不清前方的路,周围很安静,连个路人都没有,冷风阴森森地在吹。
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陌生人,悄悄跟在你身边。
你看不清他的脸,听不清他的声音,但他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你身边,用恶心的气息呼吸。
然后呢?你会怎么做?
是大喊大叫,还是害怕?还是逃跑?还是会有别的什么反应?
霍山漪平静地牵着那人的手,她看不见白见霄,但她们的目的一定一致。
去到下一个路灯可以照亮的地方。
人们习惯依赖自己的视觉而非触觉,霍山漪感受到,那边的白见霄强烈地加快了脚步,最后,她们一起站到了光亮里。
“什么也没有。”白见霄紧蹙着眉,她和霍山漪依旧手牵着,仿佛刚才在黑暗里的感受都是假的。
“继续往前?”白见霄歪了下头,光亮下,地面上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她们的裤缝,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凝视着她们。
不论在哪里,只要是在这个里世界,白见霄都觉得很恶心。
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继续往前。”霍山漪肯定了白见霄的提议。
两人再一次进入黑暗,这一次,霍山漪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那个人冰冷的手被她攥在手掌心,霍山漪没有往前,而是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身体的一般笼罩在光亮里。
然而,不论她怎么拉被她牵着的人,都只会是白见霄朝她的方向而来。
卡不了bug,也逮不出那只怪物。
那怪物又只是被她牵着,其他的,什么事也不干,看起来还像并没有什么危害。
就和在路灯照耀下,地面那些猥琐的眼睛一样。
它们只是看着,其他的,什么事也不做。
放任不管好像也没什么。
但霍山漪总觉得不舒服,而且很不爽。
她再次进入黑暗,身边那个陌生人重重地喘着气,好像一个拥有夜视能力的动物,在凝视她的身体。
而在听到那东西轻笑的一瞬间,霍山漪的内心居然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她还没穿越到乌托邦之前,在原来的旧社会生活的时候,经常听附近的叔叔阿姨说,有罪犯最喜欢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对别人,特别是女人下手。
女人瘦弱的身体,女人惨叫的声音,都是他们的兴奋剂。
人都喜欢恃强凌弱,我的身体强度高过你,那么我就可以在肉/体上霸凌你,我的思想强度高过你,那么我就可以在灵魂上霸凌你。
于是,高大的人会霸凌弱小的人,高等的文明会霸凌低等的文明。
在旧世界生活的霍山漪总是在放学的时候经过一条偏僻的小巷,云荒街的治安不算好,很多时候她都会因为害怕而飞快地往前跑。
弱小的人会害怕高大的人,低等的文明当然也会害怕高等文明。
更何况,霍山漪在原来的世界,就是因此而死的。
她很害怕。
连带着牵着那个怪物的手也开始有些发抖。
黑暗,思想的扩散,让她无限制地开始把她身边的怪物构造成一个她无法战胜的影子。
就像她被强行塞到下水道,无论如何呼救只能换来更激烈的击打的时候,她那时也是看不见面前的人的。
“霍山漪——”白见霄温柔的声音唤回了霍山漪的思绪。
“我们松开手,往前跑,跑到路灯处再停下,怎么样?”白见霄的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又似乎离她很近。
“好,”霍山漪深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我们倒数三个数?”
“我来倒数吧,”白见霄说:“三,二,一——”
在“一”落下的瞬间,霍山漪猛地松开身边那人的手,往前面有光的地方跑过去。
在光亮没有照到的地方,霍山漪只能看见一片骇人的漆黑,她用力往前跑,除了风声,她还能听见白见霄沉重的呼吸声。
“你跑得和我一样快,”站到光亮下的瞬间,白见霄朝霍山漪笑了笑,“怎么样,这个方法是不是能很快甩掉那个恶心的怪物?”
“但我还是没有到达我想去的地方。”霍山漪往后面的黑暗处看了一下,又继续盯着前面,她已经丧失了方向感。
她已经回不了家了。
“你想去哪儿?”白见霄很好奇,从到达车站开始,霍山漪就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想回家。”霍山漪垂下眼帘,她是斟酌了一会儿,才选择诚实地回答白见霄。
其实,跟白见霄说说心里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回家?”白见霄本来想说,霍山漪的家不是在内城吗?外城哪有她的家。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霍山漪曾在黑山羊研究所说过,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我们再继续往前,找你的家?”白见霄觉得,她们是被怪物困在了这个地方,不走出去,或许永远不能找到霍山漪的家。
霍山漪摇了摇头,“我们要先找到怪物的痛苦,收容这个里世界。”
就在这时,霍山漪忽然发现,白见霄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你的肚子——”霍山漪一脸凝重地看着白见霄鼓起来的小腹。
白见霄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差点被吓得摔一跤。
“什么东西?!”白见霄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自己的肚子,紧跟着,她就看见霍山漪的肚子也鼓了起来。
“你你你你——”白见霄瞪大双眼,几乎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霍山漪当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甚至,她还能感受到,她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个温柔点的新生命。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
“我们无法用外力杀死这个新生命。”徐泽川试了无数种办法,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他什么也做不了。
迟玱没已经躺平摆烂,像一株被人踩过的多肉,瘫在地上。
李花也坐下来开始思考对策,她脚下的眼睛因此笑得越发猖獗。
他们居然拿这个里世界的怪物,毫无办法。
“或许,我们应该等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掐死它。”李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承受分娩的痛苦吗?我怕等会儿这个里世界里又展开一个小型的里世界。”徐泽川冷漠地说,他可不想生孩子。
乌托邦的很多人,特别是穷人,都不想生孩子。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们有任何关于这个里世界的线索吗?我们连怪物都没看见。”李花也放冷了语气。
“等……死……”迟玱没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不过,没有人理会一株快要烂死掉的多肉。
“怎么没看见怪物?我们脚下的不是?”徐泽川提高音量。
“那你说这个怪物的痛苦是什么?”李花反驳道。
“让它们没办法再看人不就行了?”
“你说得好听,那该怎么让它们没法再看人?我们试了那么多种方法都没办法闭上它们的眼睛,还要怎么做?!”
李花话音落后,空气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徐泽川忽然起身,从腿间抽出一把小刀,因为异能不同,精神系异能者徐泽川习惯性随身带着冷兵器和热兵器,其他队员因为异能都带有物理攻击性质,所以很少带社区发放的武器。
“你要干什么?独眼龙。”李花蹙眉。
“开膛破肚。”徐泽川冷漠地说。
迟玱没终于舍得抬一抬头,朝徐泽川的方向看了一眼,于是,徐泽川猝不及防地收到了来自小狗多肉怜悯的眼神。
“你疯了?我这里可没有可以止血的药品,”李花有些头疼,“你冷静一下好吗?”
“我不会允许一个未知的寄生虫出现在我的身体里,更不会允许自己不明不白地就生下一个东西,你不觉得可怕吗?我们来到这里,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坐了一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居然就‘怀孕’了?”
徐泽川不能理解,也不需要理解,怪物的脑回路本来就很奇怪,徐泽川要是理解了,那他不是就更奇怪了?
“大多数怪物要攻击入侵者,要么从一开始就展现自己的攻击力,要么一定要入侵者做了什么事,才会攻击入侵者,但这里太奇怪了,怪物既没有一开始就展现自己的攻击力,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徐泽川有些恐惧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过。
他在害怕,他在害怕肚子里的东西。
“就好像,我们站在这里就是错误的。”李花接过他的话茬继续往下说。
“就因为这样,你要开膛破肚吗?”李花不懂为什么徐泽川因为一个孩子轻易破防。
在乌托邦往前很多年,生育仅靠女性的子宫完成的时候,女人一旦有这种想法,就会被社会职责,被道德指责。
女人只能无限地,无私地奉献自己。
身体,爱,希望,一切的一切。
李花学过女性历史,乌托邦的培养院有专门的课程来讲述女人。
“我会恨死这个孩子。”徐泽川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肚子蠕动着,里面的东西像毛毛虫一样翻滚自己肥胖的身体。
与此同时,徐泽川自己的身体也慢慢衰弱下去,仿佛一瞬之间,他的营养,他的能量就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
李花漠然地看着他,“把你的特效药给我,在你死于开膛破肚之前,我会尝试保下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