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徐泽优朝几人打了个招呼，眼神却始终盯着霍山漪。

她一直都很喜欢霍山漪。

“钱允琛呢？”徐泽优又问徐泽川。

她之前和钱允琛达成过短暂的交易，她是异能者，能够用来兑换的价值有很多，恰好，她也有很多想要的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徐泽川都会努力挣钱买给她，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徐泽川都会毫无底线地托举她，这也是为什么，原本好不容易偷溜进内城的徐泽优，轻易地就同意回到外城，安静等待徐泽川把她想要的东西拿给她。

许多人都说，徐泽川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徐泽优从不这么认为，也从不这么觉得，甚至，她很少叫徐泽川“哥哥”或者“哥”，她习惯直呼许泽川的名字。

然而，徐泽川没有回答，徐泽优立刻明白，钱允琛应该已经遭遇不测。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徐泽川略过了这个话题。

霍山漪看了他一眼。

“还行，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徐泽优甜甜地说，“白姐姐，李姐姐，你们今天穿正装了？好好看。”

白见霄愣了一下，她是除了徐泽川外，在所有人中和徐泽优见面次数最多的人，徐泽优毕竟是个女孩子，她家里又没有大人，作为姐姐，多照顾她一下是应该的。

大多数时间，白见霄都是换了休闲装来见的徐泽优，但她不知道，李花和徐泽优在私下的时间竟然也见过。

李花习惯自己做饭，她之前去买菜的时候经常碰到过徐泽优，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不少。

“这个制服也太好看了，让我以后也想去特遣小队工作。”徐泽优憧憬地说。

“小优，这些是你的家人吗？”一个瘦骨嶙峋，穿着蓝白校服的行尸走肉缓缓踱步到徐泽优身边，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行尸走肉擦了即将流出嘴角的口水，“你们好，我是小优的朋友，我叫A。”

另一个行尸走肉也凑了上来，把几乎只剩骨架的手搭在徐泽优身上，“我叫B，也是小优的朋友，你们呢？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行尸走肉用空洞的，漆黑的双眼看向霍山漪，以及站在霍山漪身后的几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问题，自己的语气，十分冒犯。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A行尸走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因为过于枯瘦而凸出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山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霍山漪警惕地后退一步，她并不打算回答。

徐泽优依旧微笑着站在它们中间，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我们来这里是有公务要处理，来看你的时间不多，就先走了。”徐泽川率先站出来解了围，其他两个行尸走肉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很久以后才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叮咚——”

上课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行尸走肉立刻放开徐泽优，乖乖迈着机械的步伐进入教室。

学生就得乖乖坐到教室里上课。

“好吧，我现在也要上课了，就不送你们了，有空记得多来看看我，我在这里很孤独的。”徐泽优长叹一口气，眼神又落在霍山漪身上，却什么也没说。

等到徐泽优也回到教室，腋下夹着教科书的，年迈的老师才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出来。

老师一个眼神都没给霍山漪他们，径直推开教室门，麻木地有气无力地开始上课。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站起身给老师问好。

“要旁听吗？”白见霄问。

李花也在思考，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但霍山漪摇了摇头，她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没什么人的地方，让徐泽川把事情说清楚。

他是唯一一个和云荒四中有牵连的人，他的妹妹也在这里上学，结合他刚才的表现，他一定知道什么。

“先去外面。”霍山漪记得，他们来的时候，离学校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公交站。

那里几乎没有人赶公交车，又不在正街上，很适合谈话。

然而，他们才刚刚离开学校，霍山漪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原本冷清的街道此刻突然变得熙熙攘攘，穿着各色各样服饰的人来来回回地走，不过，大部分人都是往霍山漪想去的那个公交车站的方向在挪动。

但最关键的，是霍山漪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发生变化。

她有点——痒？

好像有蚂蚁在小腿上爬一样，霍山漪低下头，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学校变了……”李花怔愣地回头看，原本冷清的，学生少得一个教室就能装下的云荒四中，此刻热闹非凡。

穿着蓝白校服，印着云荒四中logo的学生手挽着手从霍山漪身旁经过。

霍山漪猛地顿住。

云荒四中。

云荒四中。

不就是她穿越之前在上的高中吗？！

霍山漪有些头疼地揉了下脑袋，回头问白见霄：“你看见了吗？这里是云荒四中，对吗？我没有出现幻觉，对吧？”

白见霄愣了一下，这才道：“当然不是幻觉。”

李花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不是幻觉。”

徐泽川也点了头，迟玱没说话困难，但也默认了其他人的说法。

霍山漪有些抓狂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一直把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分割开。

平行世界。

梦境。

幻觉。

假象。

霍山漪用一切虚假的词汇来称呼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未来的文明。

她认为自己是真的，她的记忆是真的，但她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所看见的，都是假的。

她要回家。

就只能认为，这里的一切是假的。

然而，这个里世界，现在居然把她的记忆完全复原，甚至能让周围的人一起看见。

霍山漪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她很清楚地能分辨出来，人群中的哪些人她认识，哪些人她不认识，往哪里走可以到小卖部，往哪里走又可以到达她最喜欢去的书店。

穿越到乌托邦的十多年来，她的记忆总是忽然清晰，忽然又迷蒙。

她总是要忘记一些事情，才能想起一些事情。

比如，她在自己原来的世界，成绩并不好，母亲又总是工作到很晚，所以她最喜欢放学之后，一个人穿过云荒街，去到山羊街22号，未来书店，去看当下最火，最新的推理小说。

比如，她上高中之后，母亲把她安排到了云荒四中，这里的人对她很不好，老师对她不好，同学也对她不好，所以，她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去云荒四中旁边的公交车站，坐那里的公交车可以载她回家，但她不能走，因为她是住宿生，所以，她只是坐在公交站台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

她的下意识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这里就是她记忆里的那条云荒街，但她又总是忘记，却并不能意识到，她在遗忘。

好比如果让现在的霍山漪回想起自己原来世界的母亲在哪里工作，她一下又想不起来了。

霍山漪深吸一口气，继续往车站的方向走，这时，她腿间的痒意更甚。

不只是她。

其他人，或者说其他女人的小腿也慢慢开始变痒，就像有透明人在偷偷挠她们的痒痒。

“是怪物？”李花捞起裤腿，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过，在她低头的刹那之间，她感觉到，腿部的痒意神奇地消失了。

“我要坐那辆公交车。”霍山漪带着他们来到拥挤的公交车站，指着远处晃晃悠悠来到车站的公交车。

17路公交车。

可以回到霍山漪的家。

“我们能挤上去吗？”白见霄没见过挤公交的阵仗，“而且，上车是要钱的吧，我们有钱……”

话音未落，白见霄就从自己的裤包里拿出了两块硬币，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里世界的怪物像是知道他们一定会坐公交车一样，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零钱。

霍山漪垂下眼帘，等公交车开到他们面前，稳稳停下，打开车门的时候，一群人一窝蜂地，硬要从公交车狭窄的门挤进去。

有的人背着巨大的背篓，里面装着没卖完的菜，有的人推着婴儿车，里面的婴儿还在哇哇大哭，有的人提着巨大的行李箱，把前面的人挤成肉饼都还不肯罢休。

和霍山漪记忆中的公交车站一样，她没有上去挤。

她从未挤过，早一点回家，晚一点回家，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直到前面的人挤上去，霍山漪才不紧不慢地带着自己的队员去投币。

里世界既然要让他们上车，就不可能不给空位。

五个人，正正好好贴在一起挤上车，车内的空气并不流通，夏天熏人的汗臭味，劣质凉鞋散发的脚臭味，还有人呼吸时散发的气味，和夏日闷热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李花有些呼吸不过来，但没有人打开窗户通风，她只能强忍难受，使劲地往嘴里吞咽口水。

白见霄之前训练的时候过过苦日子，现在的情况，她还能接受，徐泽川也是，脸色最苍白的，应该是对气味非常灵敏的迟玱没，他将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门上，艰难困苦地呼吸着。

几个人摇摇晃晃地往云荒街的另一边去。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