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泪水有没有用，但除了流泪，她什么也做不到。

门外不断传来老师熟悉的声音，比平时面对她们这些顽劣的孩子多了许多无奈。只是一周没有踏进校园，读书的记忆都模糊了起来，她闭上眼睛才能勉强想起起班级里的点滴回忆。

大门嘎吱响了，似乎还伴随着不知谁的叹息。最后世间都归于寂静，好像不曾有人来过，不曾有任何不妥。

“姐姐。”她的弟弟突兀地出现，让她连继续哭泣也做不到了。

她攥了攥拳头，不去看门口那抹影子，她不敢深究这一切苦难背后的根源。直到这片阴影从她的脚边覆盖到了她的头顶。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托兄弟给你找了个活干！他们那不抓岁数，你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就能去城里了。”

这些话她听了好几天，这些天里家里就没断过客人，可最后，命运还是给了她最终审判。她试图说些什么，但连嘴都张不开，她实在不知道这一切应该如何应对。她确实苦恼每天写不完作业和数不清的考试。可要她离开学校，打破按部就班的生活，她不知道这还算不算一个正常的人生轨迹。她从没对人生有什么期待，更没有计划，她只是跟着芸芸众生的脚步向前。村子里也有不少女孩早早离开校园，她实在算不得特例，只是她记得自己的叔叔家里也有一个女儿，那个孩子很早就和叔叔一起离开了这个村子。那女孩她也见过，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很爱笑，如果是她呢？她一定有所追求吧？

她觉得自己想了太多，怎么会想起那个和自己毫无联系的“妹妹”，或许是她耳边的幻听里还有婶婶的声音。

“就两年而已，也没有缺钱到这种程度吧！”

原来婶婶真的来了，不知道妹妹在不在？她能清楚地意识到，她的愤怒和不甘居然全部化为忌忮转移到了这个无辜的妹妹身上。这件事里她是如此可悲，连情绪都无处安置。

门再次被打开了，她真的好累好累，不如就这样答应吧，她不过是比别人提早了一点离开校园，这又怎样呢？

迟迟没有声音传来，她抬起头，门的左边站着妈妈和弟弟还有父亲，他们三个面对门右边的婶婶和叔叔有些抬不起头。同样的，他们三一家人的氛围谁也融不进去。

“桃桃，你过来，今晚先去婶婶家住一晚好不好？”

在家里很久没人叫她“桃桃”了，不过是自己无意在婶婶面前提过一次，这个称呼就成了婶婶一家对她的称呼，连那个牙牙学语时的妹妹都含含糊糊地叫她“桃子”。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牵到了婶婶的手，她回头时只看见了昏暗灯光下无动于衷的三道黑影。

她第一次踏进了一间不属于她的房间，屋子里刺目的粉色扎得人眼睛疼。还有一个丑陋的氢气球顶在天花板上，深渊般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无端让她感到恐惧和愤怒。

“今天你先和妹妹挤一挤，明天那边屋子就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以前她睡觉时身边也总躺着母亲，可今天换了松软的新被子，她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睡。

“婶婶要收养我。”她这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她多么可憎啊。

果然，半天妹妹都没有回话，她不敢动弹，僵硬得想把自己拆了重新组装一遍。她想说些什么挽回些许，可脑子一片混乱。

床的另一端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感受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了一点，是妹妹靠在了她旁边。

“姐姐，别怕。”

她的手被人握住了，温暖而又柔软，她羞愧难当，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面对妹妹。

“生日快乐。”

她拿出了一个礼盒塞进了妹妹手里。每年她都会为妹妹准备礼物，每年她都要盯着妹妹的脸看。曾经的错误她只能在对妹妹一次又一次无条件的溺爱里弥补。

这份礼物她选了很久，可还是不够完美，她害怕妹妹不喜欢。

“是游戏机！好耶！还是姐姐最好了。”

她傻笑着接受了妹妹留在她脸颊上的亲吻，可她觉得还不够。

这么多年过去，她和妹妹似乎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懦弱的自己，只不过追随的人换成了妹妹。那个被爱养大的妹妹依旧自信而又强大，主导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她还是和刚踏入这个家时一样害怕被抛弃。

“姐姐和我一起打游戏吧！”

她被牵着走进了妹妹的房间，门依旧由妹妹反锁，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垫子上，等着妹妹走向她。

妹妹房间有一个超级大的显示器，今天显示器还没来得及连上新买的游戏机，而是又映出了咬着嘴唇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