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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女过长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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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亭瞬间收了笑:“白文霜,你找死?”

文霜现在根本就不怕她,隔着袖子抱住她手臂,荡秋千似的摇来摇去:

“堂姐,你就看在鸣凤司帮了文霏的份上,暂时和杨郎君和解半个时辰,给我讲讲嘛!”

“有什么好讲?欺师灭祖,杀千刀的獠贼。这祸害命还挺硬,三年前没杀了他够我后悔一辈子。”

眼见着白雪亭要捏碎茶盏,文霏连忙覆上她手背,温声安抚:

“不提了。先说我的事,好不好?”

她语调和缓,眉目温柔。

白雪亭勉强放了文霜一马,正色对文霏道:

“阿姐,郭杨李顾与你年纪相仿的子弟我认得几个,出挑的不多,才学出挑又人品贵重的更是寥寥无几……”

文霜见缝插针:“杨郎君定是其中翘楚!”

白雪亭一把将她脑袋推远,继续道:

“能凑合看的,一个是太师长孙李晏,现在仿佛是在御史台任职,人很温和。另一个是他亲弟李暄,虽然性子直了点,但性本天然,对女郎也很敬重。”

文霜蹙眉:“你这话说的,好像只有李家会养孩子一样。”

白雪亭不理她,徐徐道:

“李太师已经致仕,他老人家独子又长年戍边,与皇都甚少往来。如今朝中没多少李家人,所以,李家并非龙潭虎穴,可以去,且是不错的选择。”

文霜托腮:“什么意思?嫁其他三家就是闯龙潭虎穴了?杨家也是?”

白雪亭真受不了她,随口撂了一句:

“杨行嘉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子婧,他满脑子是废贤妃顾今宵。当年为了废贤妃派人追杀我到长安外。就这种人你到底在热衷什么?你要听从前,现在我说了,你满意了?”

文霜大骇,涨红了脸,还没反应完全,已经下意识捂住她的嘴:

“你不要命了!被人听去怎么办?”

白雪亭把她手爪子拉下来,冷冷道:

“他敢干我还不敢说了?白文霜,我劝你冷静冷静,废贤妃当年之事牵连甚广。圣人明面不发作杨行嘉,那是因为他还有用处。但你硬要缠上他,要是知道了什么宫闱秘辛,八个我都保不住你。”

文霜吓得发抖,文霏亦是不停眨眼。

“当年……”文霏咽了咽口水,“废贤妃意图毒杀太子,人证物证俱在。所以才被废为庶人之身,幽禁上阳宫。我……我当时听你讲过。雪亭,但这跟杨郎君怎么会扯上关系?”

背后故事复杂,她也牵涉其中。到处是红线,白雪亭说又说不清楚,只能囫囵给文霜透了个风:

“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内乱那几年,杨家阿霜死了?”

文霜懵懂点点头。

“杨阿霜死后,她爹娘膝下寂寞,就将杨夫人娘家外甥女接来养着,也就是杨行嘉表姐,顾今宵,现在的废贤妃。

“杨行嘉与废贤妃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他去西京蓬庐求学,每月也要给贤妃写一封信,从没断过。后来他为应考进士科回京,贤妃却已入宫。旁的我不晓得,只知道贤妃毒杀太子败露后,他意冷心灰,连续七日不去官署,缠绵病榻。也就是那一阵,我趁着他病骨支离,刺伤了他心脉。”

文霜纵然一腔痴心,提及宫闱秘史,却也是万分小心,抬眸小声问白雪亭:

“那……杨郎君和废贤妃的事,圣人知道吗?”

白雪亭缄默。

文霜猛地捂住嘴。

惨白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伴着一缕冷色的风,熄灭案上灯烛。

文霏细心,捕捉到她话中漏洞,疑问:

“杨郎君为何要派人追杀你,还是为了废贤妃?”

白雪亭沉了眉目:“因为他与废贤妃在蓬庐的通信,是我交给圣人的。”

文霏惶然失声:“雪亭!这种事你也敢碰!”

文霜身子抖如筛糠,红了眼眶握着白雪亭手腕:“圣人岂能容忍?他就不怪你揭发他被人戴帽子?”

“爹娘是我的免死金牌。我怕什么?我只怕杨行嘉死得不够快,死得不够透。”

白雪亭冰霜般眉目,在冷月下映得更不近人情。

她半抬眼,对文霜道:

“现在知道了?我几次劝你别搭在杨行嘉身上,不止因为我恨他,也因为前头的水太深了,你越不过去。”

文霜两行眼泪不自觉掉下来,也不知失落还是害怕。

白雪亭僵硬地拍拍她手背,又尴尬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白文霜,你真没必要半辈子吊在一棵树上。”

文霏揽住文霜肩膀,柔缓道:“今天雪亭掰开揉碎和你讲了。文霜,有时拼了命得不到的东西,或许是上天在救你。”

文霜身子慢慢趴了下去,伏在案上,肩膀一耸一耸,渐渐传来哭声,呜呜地,微弱嘶哑。

翌日一早,白雪亭穿戴整齐,去官署点卯。

一推开门却见文霜死白个脸,吊着一双幽幽的眼睛,眼下全是乌青,鬼影一般飘在她眼前。

饶是白雪亭见惯大场面,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拍拍胸口后怕道:“白文霜,大早上的你犯什么神经?”

文霜气若游丝,苦着脸道:“堂姐!你再跟我说点杨郎君的坏话吧!”

她差点儿就要哇哇大哭,死缠着白雪亭不放,道:“我昨天梦里,还是他抱着我,救我出荷塘的模样。怎么办啊?他生得太俊了。我……我感觉我还是会嫉妒他未来的妻子!也……也嫉妒……废贤妃……”

白雪亭真是被她闹得没脾气,一把撂开她:“我去官署,一会儿迟到了。”

文霜像只熊挂在她身上,黏住了似的,扒都扒不下来:

“你说点儿吧!你骂他两句行不行?你不是最喜欢骂他了吗?”

白雪亭深吸一口气:“他十六岁就爱逛花楼,在西京的时候三天一小去五天一大去,还收藏了人家花魁娘子的紫玉兰花钗。”

文霜啐了一口:“浪荡!”

“他脾气顶差,我偷懒耍滑就打我手心,动不动打出两道红,还死不悔改。”

文霜:“刻薄!”

“他花钱不眨眼,动不动买下一个珠宝摊子,蓬庐里根本就堆不开。”

文霜:“败家!”

白雪亭终于挣脱开,大松一口气:“够了吗?我可以去上值了吗?”

文霜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拣了根野草编蚂蚱:

“浪荡也可以是风流,刻薄也可以是严谨,败家……败家就是大方!他买一个珠宝摊子诶,他能是坏人吗?”

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啊!

白雪亭:……

真是恨不得把此女脑子剖开,里面八成是被杨行嘉种蛊了。

文霜抬起头,眨眨眼:“还有吗?堂姐,我还想听。”

“有个灯笼!”白雪亭一脚跨过她,“我真要迟到了!”

白雪亭紧赶慢赶行至秘书省,遥遥看见一道人影,小山似的,正是隋广福。

隋广福见了她,忙堆出一张笑脸儿迎上来:“哎哟,可算等到雪亭娘子了!”

“不知中贵人何事?”

“这不,皇后殿下又想您了,急着召您去延嘉殿说话呢!”隋广福弯腰伸手,“快请吧,娘子,琅嬛阁这儿奴婢都替您打点过了!”

白雪亭藏在广袖下的手一紧。

郭皇后手眼通天,长安之内,恐怕没有动静能逃过她的耳目。更何况是一个郭家子侄下大狱。

旁人未必猜得透。但郭询一定清楚,是白雪亭为了白文霏,才非要动郭十六郎不可。

哎,君心难测,皇后心更难猜。

白雪亭低眉走进延嘉殿,郭询一反常态,在正殿接见她。

织金披帛垂落地面,白雪亭凝眸一看,那上头绣的竟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她忙移开眼神,叩首道:“臣女雪亭,叩见皇后殿下。”

凤座之上,传来杯盖擦过茶盏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白雪亭脖颈都酸了,郭询才悠悠道:

“傻孩子,跪这么久也不知道起来。你这双膝盖要是跪坏了,本宫怎么跟露华交代?”

白雪亭垂首谢恩。

郭询不曾赐座,她便只能侍立一旁。

“等着吧。”郭询徐徐道,“今日不止你一个人。”

她话音刚落,白雪亭余光就瞟见门外一道赤红的影子。

錾金靴、镶玉蹀躞带、银护腕。

正是杨行嘉。

来人见了她,似乎也是错愕,脚步一顿,才跨过门槛,缓缓走到正中,跪在了方才白雪亭跪过的那一处方寸。

郭询斜倚凤座,鲜红的指甲抵着额头,半抬眸道:

“要你们这对师兄妹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可是不简单啊。”

杨谈更低了头:“不知皇后殿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郭询拨了拨鬓发,“只是好奇,本宫那不成器的侄子有什么本事?竟让水火不容的白雪亭和杨行嘉联起手来对付他?”

白雪亭匆忙跪下:“禀皇后,臣女不曾……”

“我自然知道你不曾。”

郭询挥了挥手,碧梧便将白雪亭扶起来。

只听皇后殿下又道,“十六郎那等货色,本宫也看不上,难怪你怕堂姐受委屈,决意要断了这桩婚事。”

“本宫只是好奇……最后处置了十六郎的,怎么会是鸣凤司呢?”

郭询眼神懒洋洋地飘过来,在杨谈与白雪亭身上逡巡一圈。

杨谈抢先开口:“回禀皇后,臣执掌鸣凤以来,身负监察刑狱之责,故而翻阅旧日案件,若有冤假错案,必得重审,如此方能使得皇后与圣人耳目清明。是以,臣率鸣凤司并大理寺一同查察,果真发现不少疏漏,眼下正在修缮弥补,预估三日之内,奏疏便能送到皇后与圣人案头。”

“哦?”郭询目光扫向白雪亭,“倒是一桩巧合了?”

杨谈正要应“是”,白雪亭却猝然冷笑:“杨大人,一派胡言!”

她横眉冷对杨谈:“你分明是知道我阿姐要与郭十六郎联姻,故意将火烧到郭十六郎身上,意图离间我和皇后!”

杨谈当即怒道:“白雪亭!你信口开河也要有个限度!”

“难道不是吗?”

白雪亭两步走到杨谈面前,恶狠狠道:

“当日我向清岩吐苦水,说我阿姐实在是高攀了郭家,只怕拿捏不住十六郎。你误打误撞听见,就想出了这条毒计!眼下好了,皇后娘娘疼了我这么多年,将我亲女儿一样宠着,偏就被你一个包藏祸心的小人毁了!”

她眼眶红通通的,转过身跪下,蔷薇粉的裙角在风中飘摇,耳垂上米粒似的小珍珠叮咚作响。

那是郭询赐给她的生辰礼。

白雪亭仰着脸,眼泪要掉不掉。她本就纤细,小小的脸上挂着泪珠,倔强之余,更是脆弱。

她猛地磕了个头,一声巨响,似在喊冤:

“舅母明鉴!雪亭……雪亭哪怕再不满十六郎,也只会亲手收拾他,如何……如何肯让此人动手呢!

“我白雪亭哪怕横死当场,也绝不会和他杨行嘉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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