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孩，对外人再防备也有限度，只要足够的耐心，就能敲开她的心房。李幸漫曾经因为外界的不友善而为自己建造的那堵又冷又厚的墙，终于是向顾玉琤打开了一个小门。

立冬悄悄来临，初雪也渐渐走过，转眼间就来到了元旦。

“今年又过去了呢。”走在校园里，李幸漫看着光秃秃的树干，转头很短暂地笑了一下。

顾玉琤缩在围巾里的脸颊红扑扑的，抬眼看向李幸漫弧度完美的侧脸：“是呢，又要迎来新的一年了。”

顾玉琤擦了擦花坛边的那块大石头，坐在上面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幸漫坐下。

“咱们也认识快半年了，发生了好多事呀。”顾玉琤眼睛里像是住进了仲夏夜的萤火虫，“我感觉我好像慢慢接近真正的你了。”

李幸漫双手撑在石头上，笑着向后轻仰：“什么真正的我？之前不是说喜欢的就是看到的全部的我吗？”

“那不一样。”顾玉琤看着她摇了摇头，“我说的是被你藏起来的那一面，我很想了解你。”

李幸漫的动作停住了一瞬，然后重新在石头上坐好。她好像从来没听过谁对她说这种话，久到心底好像已经没剩什么期待了。

不善言辞的样子只是她的伪装，她把外放的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再藏在最深处，其实心底十分渴望有一天能有人带着充足地耐心去寻找，把外面的包裹一层一层拆开，然后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大概也不需要多么充足的耐心，因为李幸漫真的很好哄的，不过才四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把顾玉琤纳入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行列里。或许是在教室里因为针对她的造谣和其他人据理力争的时候，或许是她生病时对她悉心照顾的时候，也或许是推到她桌子上的馅饼和豆浆，又或许是那个开满鲜花的生日蛋糕，只是一滴滴水总会汇成河海，李幸漫自己也没想清楚，睁开眼时发现顾玉琤已经找到了被藏起来的自己，正准备拆开自己外面一层层的束缚。

她突然就很想告诉顾玉琤些什么。

“我还记得高一的这个时候，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生活好难。”帽子和围巾之间，李幸漫小巧的脸颊被衬得雪白，“我跟自己说，无论怎么样，总要先坚持过完这一年。说不定这一年之内，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顾玉琤坐在李幸漫身侧，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听着她讲话。

“那一年我还是没碰到什么好事，我越来越迷茫，有时候走在路上都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李幸漫扬着脸颊，透过面前的树干轻眯着眼望向太阳，“但是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支撑着我，告诉我一切不能就这样结束了。”

冬日的阳光没有夏季那样刺眼，它照向大地，带着温暖和光亮，给所有的一切洒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顾玉琤看着李幸漫笑着的侧脸，阳光温柔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微微有些浅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真的很感谢自己坚持下来了。”李幸漫转头对上顾玉琤的眼睛，继续笑着，“虽然你来得有点晚，但总归是让我遇到了。”

“真好。”李幸漫又转过头扬起脸，闭上眼睛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她双手撑在石头上，感受着石头冰凉的温度，心里却有坚硬的什么慢慢化开。

顾玉琤也学着李幸漫的动作，双手轻轻撑在身侧的石头上，扬起脸感受着冬天太阳的温暖。

“对啊，真好。”顾玉琤扬起嘴角，脑海里开始回放着这段时间和李幸漫在一起的种种。

比起那个大明星李幸漫，她现在更加接受也更加喜欢这个只有十七岁的李幸漫，虽然平常在别人面前总时不时展现出小刺猬一般的样子，但是熟悉之后竟然也会在你面前露出粉嫩的小肚皮，把真诚和稚嫩慢慢说给你听。

“这个石头真的太凉了，我全身都好像要被冻住了。”李幸漫打了个哆嗦，拉着顾玉琤一起起身，赶紧跑到一边的阳光下蹦蹦跳跳地想要甩掉石头给她带来的寒冷。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你准备回家吗？”

“不想回。”李幸漫停下来哈着白气，“我去姥姥家看看姥姥。”

顾玉琤点点头。这些天她也得知了李幸漫母亲早逝和父亲再娶的事情，知道她和父亲新的家庭并不能好好融合，知道她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姥姥身边度过。

“那就去好好陪陪姥姥吧，毕竟你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顾玉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准备拉着李幸漫回教室：“快上课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李幸漫看了一眼周围同学们变得有些急促的步伐，跟上了顾玉琤的脚步：“虽然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但是和你在一块显得短了好多。”

顾玉琤本来是想要笑的，但是想到李幸漫人生的前十几年，竟然很少有这样舒心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

假期前的课对于老师来说总是格外艰难，即使是高三也并不例外。

预备铃已经打响了，教室里依旧吵吵嚷嚷着，声音比平时课前大了几倍不止。直到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虽然有所收敛，但仍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聊着天。

教了那么多年课，老师对于学生们假期前的兴奋已经非常习惯了，稍微调侃了大家几句后就准备照常讲课。

这个时候，教室里低声说话的声音才彻底消失，大家又恢复到了平时上课的状态，认真地跟着老师的步伐走着。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的铃声打响，老师刚说出“下课”两个字，教室里的同学们就欢呼着站起来，边开心地聊着天边收拾书包，想要回家的迫切心情已经写在了大家的脸上。

李幸漫和顾玉琤可能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一起走出教室的时候也开心地聊着天，扬起的嘴角根本没有再放下来过。

李幸漫的姥姥家虽然不如顾玉琤的家离学校那样近，但是都在同一个区，距离并不是特别远。虽说放学的时候已经五点了，但她早已收拾好行李放在了楼下，这个时候直接坐车回家，她还能到家吃个晚饭。

顾玉琤也不急着回家，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陪李幸漫等了会儿车，目送李幸漫上车后，她才拉着行李箱向自己家走去。

顾妈妈几天前就知道了顾玉琤今天下午要回家，这会儿正忙着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顾玉琤刚说要住校的时候，她们夫妻两个都是很反对的。明明家离得那么近，却要在学校那么不方便地挤着宿舍，她很是想不通顾玉琤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顾玉琤一直是一个不听劝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决定，所以他们的阻拦也并没能影响她住校的决心。

刚开始他们也有过不放心，随着顾玉琤成绩的稳步提高，他们也慢慢放下心来，对她住校这件事也不再反对。

“我回来了。”顾玉琤把钥匙放在鞋柜上，换好鞋后被香味吸引到了餐厅，“哇，你们做了那么多好吃的啊，真的好香。”

说着，顾玉琤伸手捏了一块鸡肉，刚要塞进嘴里就被顾妈妈猛地打了一下：“连手也不洗就捏菜吃，这个菜我们还怎么吃？”

顾玉琤撒娇似的笑着，把鸡肉塞进嘴里后去洗了手，然后殷勤地跑到厨房里把盛好的汤端了出来。

明亮又温馨的灯光下，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开开心心地吃完了这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