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测验较之前的学习生涯来说频繁了不少，高三时更是家常便饭。

开学才一个星期，学校已经安排好了周末的摸底考试，说是要检查大家暑期有没有认真复习。班主任正为调动座位而烦恼着，现在准备借此机会按成绩来挑选座位。

大家都已经在这所学校待了两年，对这场考试并没有太意外。但是对刚步入高中生活一周，才刚摸清这个年代高考政策和大概内容的顾玉琤来说，这无疑就是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到了她头上。

看着桌上这几本还透着陌生气息的课本，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变得熟悉，顾玉琤叹了口气，翻开书和习题册继续临时抱佛脚的同时，也已经做好了垫底的心理准备。

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老师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挤出来的改卷时间，隔天上午上课时就陆陆续续发下了试卷。

因为大学时期无聊时就爱泡在图书馆，没事还向杂志社投投文章的缘故，顾玉琤的语文考得倒是很不错，其他的也能说得过去，只有许久不碰的数学摔了个大跟头。她看着试卷上红色的数字，自己都觉得惨淡得不忍直视。

学校的统一排名还没出来，班主任已经非常积极地统计好了班级里同学们的成绩和排名，当天下午上课前的午自习就开始了开学第一次大调位。

虽然李幸漫整天不上晚自习，可是顾玉琤记得很清楚，李幸漫上一世是抱着做一名教师的想法从国内排名前几的师范大学毕业的，以她的成绩，在班里的排名还是相当靠前的。

而顾玉琤虽不至于太差，但是完全瘸腿的数学还是成功把她拉到了班级中下游的排名。

顾玉琤看着班主任走到第一名的那位同学身边，看着那位同学在空白的座次表上落笔，她突然开始紧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幸漫。

“漫姐，你说咱们也做了一周的同桌了，相处得应该也还算不错吧？”顾玉琤悄悄把脑袋凑到李幸漫面前，本就有些下垂的眼角故意做着委屈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你要不考虑考虑，咱们接下来继续做同桌怎么样啊？”

李幸漫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然后转过头后边收拾桌子上的书边无所谓地说道：“随你，反正也不会有别人选我旁边的位置。”

顾玉琤攥起拳头轻轻锤了一下桌面，忍不住撇嘴：“那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好。”

李幸漫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已经开始波涛汹涌。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让顾玉琤觉得自己很好，也不知道顾玉琤这样的想法会持续多久，她会和其他人一样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讨厌她吗？应该会吧。

顾玉琤不知道李幸漫已经在心里预设了她们俩未来的关系走向，她还在被开心和生气两种情绪笼罩着，因为可以继续和李幸漫做同桌而开心，因为班里的人不喜欢李幸漫而生气。

顾玉琤机械般僵硬地在试卷上写着画着，有些郁闷地想着到底该如何缓和李幸漫和大家的关系。

但是班里的小团体有点太多了，他们每天好像都很闲，动不动就嚼舌根，李幸漫在班里几乎成了活靶子，总有人想要拿她寻开心。

顾玉琤叹了口气后放下笔，又有些释然地转头向窗外看去，其实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仅李幸漫，她也不愿意跟那些人交朋友，她们俩做彼此的朋友就够了。

大家考试之前就知道要根据这次成绩排名顺序选座位，因此早就想好了几个自己想要的座位，等到班主任走到身旁，他们很快就勾选完，不一会儿就到顾玉琤了。

顾玉琤看着眼前这张纸上并不多的空白，下意识地寻找李幸漫的名字。

李幸漫选择了靠窗的一个位置，她身旁的座位是空着的，顾玉琤稍微犹豫了一下，直接选了她旁边的空座。

“你坐最后一排？”班主任低着头询问，“中间和前排都还有几个空位，你确定要坐在最后一排吗？”

顾玉琤点点头，拿起这张座次表递给班主任，眼神扫过毫无反应的李幸漫，而后拿起笔继续在试卷上写着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

换座的结果很让顾玉琤开心，她蹦蹦跳跳地收拾好自己的位置，顺便还帮几个东西多的女生搬了一些。

晚自习快要开始时，顾玉琤看着自己旁边的空座，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铺开自己这次考试的试卷勾勾画画着，感觉好像慢慢找回了自己高中时期那种学习的状态。

人们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情中，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屏蔽在外，连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溜得飞快。

晚自习结束后，顾玉琤把东西收拾好，出了校门后在人群中找着家的方向。

已经近十点了，街道上大半都是刚放学的学生，他们几个人排成一排，聊着班里的八卦或是今天哪个老师说了什么话，每天都是相似的校园生活，他们竭尽全力地找寻着今天和昨天以及前天的不同之处。

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这种状态，似乎可以把所有积极的词都用在他们身上。

顾玉琤的家离学校很近，很快她就到了小区门口。

门口的路灯坏了，但还没有人来修。在月光的照耀下，它苟延残喘着，试图用微弱又闪烁个不停的灯光为人们照亮通往这个小区的路。

顾玉琤想起自己几年前还在上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她特别怕黑夜，即使那时路灯常常亮着，她也总是央着爸爸在晚自习放学时到小区门口等她。

自从上大学后，她常常迷茫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一年一年地吃着生日蛋糕，没由来地感觉到焦虑，不知道自己除了年龄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成长了，现在回到高中，她反而觉得充实和踏实了。

这会儿走在这条只有微弱光芒的路上，周围楼房和树木模模糊糊的影子更显得有些瘆人，但顾玉琤浑然不觉，甚至因为发现自己原来不再怕黑而轻笑了一声，继续踩着脚下坚实的路，向着小区里面走去。

拐角处的路灯像往常一样明亮，从黑暗的环境走来，重现光明时竟然有些刺眼。

家的方向早已烂熟于心，即使是时间倒退了那么多年，她依然可以跟着肌肉记忆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在那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人的身形有些朦胧，让她恍若梦境。

“李幸漫？”

前面那人转过头向她看过来，月光照不清她的面容，熟悉的声音证实了顾玉琤的猜想：“怎么了？”

“你家也住这里吗？”顾玉琤又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一只小鹿在四处乱撞，“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不是，我大姨家住在这里。”李幸漫背着书包，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见吧。”

说罢，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向顾玉琤身后走去。

顾玉琤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小区门口微弱的灯光和街上几乎都已经关门的店铺，冲着那人喊道：“路上注意安全！”

那道身影似乎暂停了一瞬，短暂地顾玉琤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下一秒，她就看见李幸漫轻轻点了点头。

顾玉琤感觉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慢慢趋于平缓，她目送着李幸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而后继续向家里走去。

写完带回家的作业后，洗漱完躺在床上，顾玉琤回忆着李幸漫那八年间对自己家庭少之又少的提及，她透过那些只言片语，想要捕捉出什么。

但或许是因为突然进入高三，身体还没适应这样少眠的作息，还没想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就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