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目不转睛地睨他。
一瞬间姜屿臣都产生错觉,觉得对方像只看到肉包子的狗。
他轻咳两声后说,“晚上那顿饭不重要,你大宣哥就自己过去了。”
至于他怎么今天会忽然过来姜屿臣没具体说。
好在骆肇也没问。
他现在眼里只有这个人,往远处的小吃街瞥了瞬,回过头后快速问他,“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去买。”
姜屿臣忙起来不吃晚饭,以前每次来学校接人,骆肇都会买好东西站门口等他。
“今天算了吧,这里不好停车,咱先回去。” 姜屿臣说。
骆肇点点头,走到车那边,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只是门刚开开,远处张白白朝他们方向喊一声,小跑着过来打招呼,“姜大哥,好长时间没见你来学校啦。”
距离他们上次一块打球都过了将近半年。
姜屿臣“啊”一声,也笑着冲他说,“学累了吧?”
“累,都快累挂了,本来晚自习作业都快做完了,刚老班又加了两套卷子,明天上午还有抽查背书,没完了都。”
张白白本来就是话痨,好容易逮着个人就说不停,“在这么学下去我都快原地升天了。”
“这么辛苦啊。”姜屿臣有点惊讶。
惊讶之余又有些奇怪,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听骆肇跟他说这些,对方看上去也没多累。
“可不是嘛,”张白白眉头皱在一起,看着是真挺难受的,“我之前都跟我爸妈说了,别让我来这读,去旁边私立多好。”
“据说那边每个月都有活动,还会组织学生出国玩呢,哪儿像我们这个,除了考试就是考试,烦都烦死了。”
他再说下去是真没完没了了。
旁边谢伟峰把他书包往上提了提,冲他,“差不多得了,你别堵在这里不让人回家。”
骆肇也在车那边喊了声“哥”,又说,“走了。”
张白白明显没抱怨完,但也知道不能在这给人添麻烦,也说,“哦对,那姜大哥你们先回去吧,下次咱在一块打球啊。”
他这么说姜屿臣也往自己车看了眼,停了几秒后问他们,“你们家远吗,要不要顺路捎你们回去?”
谢伟峰刚要开口拒绝。
旁边张白白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行啊行啊,我们俩一个小区的,就马路对面公交站一过去就是。”
这时候有车不坐白不坐,谁愿意上完晚自习还得走几公里回家的。
“行。”姜屿臣冲他俩笑笑,“那就都上来吧。”
张白白高兴得快要原地起飞,另外两个人各有各的表情。
和每次回去不同,车里现在一共坐了四个人。
骆肇一如既往地话少。
只在姜屿臣问他晚上吃了什么的时候接了两句。
张白白兴奋得不行,上了车又开始一刻不停地说,先是接着没抱怨完的抱怨,又一气儿扯到邻居家母狗又生崽了。
本来不提这个姜屿臣还差点忘了,刚好顺嘴一接,“你们想养狗吗?”
“想啊,但我家里人不让。”张白白说到这个叹口气,“不过我姥姥倒一直说想养,之前还让我妈陪着去看过呢,但总是没遇上合适的。”
姜屿臣想了会说,“可以接受收养流浪狗么?”
“流浪狗?”
“对。”姜屿臣点点头,“我们工作室下个月中旬要办一个流浪狗免费寄养的活动。”
“现场的小狗都是打过疫苗的,也受过专业的训练,对人类没有攻击性,等到第二年还送一次全身检查。”
“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过来玩玩看看。”
“成啊。”张白白赶紧说,身体都坐直了。
本来一天天学习都累得慌,有这种活动就算是没真的想养狗,也可以过来凑凑热闹。
又说,“放心吧姜哥,到时候我把咱们群里那些兄弟都喊过来,给你们撑场子!”
旁边谢伟峰也说,“我楼上有个小孩儿也老说想养,但现在外边宠物店里的都太贵了,稍微皮实点的都大几千,就一直拖着。”
张白白也说,“你说的是十三楼那个小平头吧,我之前在电梯里,好像也听他跟他爸说过。”
他们后边讨论得火热,张白白在群里头刚发消息,已经有几个他们班的同学说想过来瞅瞅。
姜屿臣挺高兴。
本来还担心他们这个活动比较小众,没多少人愿意来。
现在挺好,广告费都省了。
等到把车后面两个小朋友送下车。
后车车门给关上,旁边一直沉默的骆肇忽然问他,“你呢?”
“什么?”姜屿臣正在挂挡。
“你想养狗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往这边偏一点,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
“我就算了。”姜屿臣往他那一瞥,顺着道把车开出去,故意说他,“有一个你我都够呛了,别再多一个。”
他这话其实挺不好听,哪有把人跟狗比的。
但姜屿臣有时候真觉得第一次见到的骆肇,跟他之前和杨宣去看的那些流浪狗有些像。
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无家可归又可怜得不行,被多次抛弃后骨子里的戒备性极强,带着难以驯服的野性。
是真挺难管的。
骆肇听他这么说也没吭声。
只是当车停在小区里,忽然喊了声“哥”,声音不大,却能让车里的两个人都听见,“你今天怎么来学校接我了?”
这个问题他再学校门口也问过,当时被姜屿臣随便扯几句给带过去。
今天是骆肇开学后姜屿臣第一次去学校门口等他。
也不怪人惊讶,这学期姜屿臣别说接了,送都没送过几次,每次都让人自己去搭公交。
姜屿臣把车里的灯关了:“能有什么原因啊,想来就来了呗。”
“那之前为什么不想。”
姜屿臣一口气堵嗓眼,从上面削了下人脑袋,“都多大了还整天要人来学校接啊,也不嫌丢人。”
骆肇运动服后边的兜帽给那阵风掀上来一点,但他没有要理的意思,只是道,“不嫌。”
“你来接我,我很高兴。”
姜屿臣完全不把这点马屁放心上,说他,“谁信你,上了车都没见你怎么笑过。”
“真的高兴。”
骆肇说着话,忽然把头挨到姜屿臣肩膀,左右蹭了两下,嘴角微微往上扬,似是在笑。
短平的圆寸扎得姜屿臣耳垂有些痒,没几下姜屿臣给他推开,也笑出声:“行了行了,别以为撒个娇就算过去了,我可一直记着呢。”
说的还是人之前过年不回家,在楼栋底下站一晚上的事。
这事儿在姜屿臣这里真挺难过去的,他只要想到这个心堵,堵着了就埋汰人,埋汰到对方说不出话才解气。
不能让人以为什么事都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能过去的。
大小得长点教训。
回了家。
骆肇照旧去厨房给两人煮面。
刚才小吃没买到,姜屿臣在工地晚饭也没吃多少,骆肇自己写了一晚上卷子也饿了。
先盛出一碗搁碗里。
姜屿臣毫不客气地吃完了。
骆肇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直接去拿姜屿臣剩下的筷子。
他俩有时候犯懒,不去柜子里拿新的,都会仅着一套用,洗的时候也不用那么麻烦。
但这回姜屿臣直接把自己那个收走,面不改色地说,“用你自己的去。”
“怎么了?”骆肇挑挑眉。
“文明人讲卫生,换换。”姜屿臣说。
说着自己把东西收走了。
骆肇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去碗柜拿了双新的。
等他吃完的时候姜屿臣已经回房间了,说是实在太困,今晚不让人按摩了。
骆肇垂着眼没说什么。
他现在理亏,一有什么姜屿臣就提人过年跑出去不回家,害得人着急上火没睡好觉的事儿。
骆肇没他会说话,每次只能默默挨训。
回了房间。
姜屿臣先给杨宣给了消息,让他多预留几张流浪狗领养现场的入场券。
虽然票是实名制免费的,但拿着进去,总是个坎,对领养方被领养方都是个重视。
杨宣那边很快回复了个OK。
他应该是和电视台的记者吃完饭了,什么都定下来,发过来一张采访时间表的初版草图。
姜屿臣随手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拇指往右滑动两下,除了平时偶尔随手拍的几张双喜照片,又是那张骆肇电脑屏幕的截图。
想起刚才在车上,骆肇和张白白,两人一前一后,全程没说过几句话,看起来对方反而是和另一个男生更熟悉些。
所以,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姜屿臣莫名松出口气。
无非是些垃圾广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这么紧张,还特意拍照存下来,跟什么商业间谍一样。
他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把里头那几张照片删除了。
四月的江城干燥又凉。
姜屿臣本来已经关灯睡觉,睡到一半却硬是给嗓子干醒。
他坐起来,先捂着嘴干咳了两声,下意识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骆肇每次给他按摩完都会打一杯温水放旁边,就是怕姜屿臣半夜起来口渴。
但人今天没来,所以保温杯里当然是空的。
姜屿臣睡下了轻易不会下床。
先又回去躺了一会,想逼着自己睡着,但嗓眼里像是呛了口辣椒油,火辣辣的。
只能起来去客厅。
可刚把底下拖鞋穿上,屋内的门忽然从外面拧开。
黑暗中。
骆肇全身只一个大裤衩,站在那里,看着刚从床上下来的姜屿臣也愣了下。
两人同时往中间看,诡异地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