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哥,你家有孩子今年高考吗?”
江大建筑院的研究室,小岑见他带来的水上面有高考加油的应援标签,有些好奇。
姜屿臣“啊”一声,笑着冲他说,“我弟弟考试,晚点等他考完我再去接他。”
“哦......”
小岑若有所思,很快说,“那你下午早点回去吧,剩下的这些东西交给我就行。”
这是上次姜屿臣在高院长办公室里看到的小男生。
刚上研一。
因为姜屿臣刚考上就被高院长薅过来干活了,俩人又刚好被分到同个项目组,没多久就熟悉起来。
小岑性格内向,平常聚餐应酬老是不去,总给周围人一种很高冷的感觉。
姜屿臣倒是觉得他这样挺好。
做设计的,本来心就要静,性子沉,不然做不出什么好东西。
“没事儿,这种时候不该是师弟给师兄干活吗,哪能让你一直帮我。”他故意逗人。
不谈年纪,他俩一个研三一个刚入学,严谨点小岑真是他大师兄。
“姜大哥别跟我开玩笑了......”小岑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头,“那咱们快点吧,这样能赶紧做完就能收工了。”
“行。”姜屿臣应了声。
虽然他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也不是一点儿不担心。
毕竟是高考呢。
骆肇虽然平常考试很稳,但谁知道这两天会怎么样,考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这时候还是多少看点运气的。
姜屿臣一个文献分析还没写完。
拿着烟出去了。
他知道骆肇不许他抽烟,但他真觉得现在比自己前段时间考研还紧张。
太牵心了。
但再牵心他也不会把后面的工作都丢给小岑。
一支烟抽完。
姜屿臣嚼着口香糖回位置上坐着,拇指在手机上点几下,抬起头,继续整理高院长要的文献资料。
等他们手里忙得差不多。
姜屿臣一看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五点了。
他赶紧把东西存U盘里,又抻头问小岑,“要不要我先开车送你回寝室?”
小岑刚要开口,旁边手机响了。
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岑眼底立刻闪过惊喜的光,拿着手机站起来,扭头冲他,“不用了,谢谢姜哥。”
说完也不管姜屿臣什么反应,快速把桌上的东西往包里放,拉链只拉到一半就朝门口那边跑。
等他离开后,姜屿臣也很快收拾东西,背着包往研究室外面走。
一路上高考的风就没停过。
刚到门口,外面聚满了拿小广告当扇子的家长,守了一天,脸上已经给晒红了,全都垫着脚往考场的方向看。
人群当中还有几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志愿者,其中一个是保送了的谢伟峰,站在最前面,盯着大门没松开过。
又过了十分钟。
高考结束铃声响起。
考场门打开,无数备战三年的考生从里面涌出来。
谢伟峰接到了张白白,两人一前一后地就走了。
姜屿臣一眼就看到骆肇。
他仍是穿着黑T恤,运动裤,肩上的书包只背了一边,生人勿近气场下,高大的身型极其挺阔。
在人群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临到门口。
骆肇也看到了姜屿臣,脸上闪过一瞬柔和的光,脚步明显放快,几步走到人跟前。
见眼前这张脸被太阳晒得也有些红,立马扯他走到树荫底下,问道:“不是说不来吗。”
“逗你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
姜屿臣笑着抬头。
其实刚才远远看着他,之前在学校里的那点担心一下全放下来。
野小子从来没让他操心过,无论做什么都能完成得很好。
“走吧,今天你考试结束,想去哪里嗨呀。”
姜屿臣一把揽过他肩膀,把人扯着和自己一样高,“想吃火锅小龙虾,还是去西口吃牛排自助,哥都给你包了。”
骆肇看进他眼里,嘴边露出一点点笑,“想回家。”
“吃你煮的面。”
姜屿臣早猜到人会来这句,心里暖成一片,抬手要去摸这人的脸,想起这是在考场门口又很快收住。
“还是去外边吃吧,当是庆祝你脱离苦海。”姜屿臣说。
“不用。” 骆肇全然不顾周围人,把他的腕子扯下来捏手里,挺执着的一句:“就回家。”
曾经那只脏兮兮没人要的野狗。
终有一天会结束自己的流浪,主动跟着心爱的主人回家。
只是刚到家门口,大狗温顺的面具一下被撕得粉碎,双臂唰的往前伸。
瞬间扑到自己主人身上。
姜屿臣被条狗舌头折腾得要疯,还没进门外套毛衣已经被扯下来。
衣服从客厅到卧室床上丢了一路。
“诶......不是我说,你刚考完一天不累啊......”
姜屿臣脑袋一抽,手肘不停推搡着眼前这个人。
胸前的这颗毛绒脑袋拱得起劲,他站都快要站不直。
“不累。”骆肇扯着他趟床上。
考前两个月,姜屿臣为了不耽误孩子,什么都适可而止,骆肇腹部那团火早就从考前一直憋到现在。
没一会儿除去两人剩下的衣服。
姜屿臣腿被人往上提的时候气都没喘匀,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被对方点着了。
残存着的理智冲他道:“还吃不吃面了你。”
骆肇先是没说话,后来才覆下身。
姜屿臣以为对方是要亲他,没想到人一退再退,直到脑袋抵在人两腿之间,嘴角往上扯了两下。
“哥。”
“先吃你。”
这个时候喊哥简直没耳听。
姜屿臣知道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
下意识用力抓住腹部的圆寸,想要把这说不清楚的痒意推远些。
一个“别”字到嘴边还没说出去,瞬间被全部的温热包裹住。
姜屿臣下意识咬紧唇,滚烫肆意充满耳廓。
底下的人抬起头,看着他这幅样子眯起眼,暗哑的嗓音充斥在他耳边,“姜屿臣,喊出来。”
“我想听......”
泛着潮红的男人仰躺在床上。
很快,屋里的此起彼伏声不断。
骆肇先是定定看了他几秒,舔舔嘴唇,重新把头埋下去。
屋外暑气正盛。
房里的热却比外面还要高。
晚上折腾到快八点,起来以后骆肇起来煮了面,两人就着香喷的排骨汤一块吃了。
第二天都没其他事。
姜屿臣却还是起了个大早,扶着腰站在卫生间里刷牙。
骆肇早餐买回来,进屋后从后面抱着他,头抵在人肩膀上用力吸一口。
他们高考前就说好,考完试要一起去个地方。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有些可以埋藏在地底,不被其他人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也不用多理会。
但有的不行。
再度坐在探监室。
姜屿臣已经不像第一次来那么紧张。
理了理衣服的领口,回头看看身后的铁门,又转回来。
没多久骆斌坐在玻璃墙之内。
他看上去似乎已经适应这里了,人也长胖了些,但眼睛里仍然是暗的,里面没有半点光圈。
监狱对一个人的改变实在太大。
但骆斌看到他,问的还是之前那句,“静静现在怎么样了?”
姜屿臣没立刻答他。
他来之前给许静打了电话,本来想问她要不要一块儿过来。
结果对面是个男人接的,听上去两人关系还很亲密。
一番话在脑海中变了又变,姜屿臣看着他说,“挺好的。”
“哦......挺好的。”骆斌嘴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后来才如释重负地低叹出声,“挺好就好,挺好就好。”
两人后来又说了别的。
姜屿臣告诉他骆肇高考完了,上华大应该没多大问题。
骆斌闻言也挺高兴,只说,“好好好,比我当年强多了。”
姜屿臣又说,“现在工作室找过来的业务也非常多,大家都忙不过来。”
“大宣还说后面想再多招些人,办个新工作室,或者直接租个更大的地界,等过几天他过来跟你商量。”
“你们自己决定,这种事不用问我。”骆斌马上接了句。
说到这个他眼框有些微红,看着他说,“辛苦你了屿臣,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可我现在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
骆斌说这句时情绪有点上来,但监狱已经把他的全部棱角磨平,即使再难受也维持着同个姿势没变。
只是底下双脚抖得吓人。
他这样姜屿臣也有些动容,眼下却也只能道:“时间过得很快的,已经过去三年了。”
“工作室的所有人,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哎,哎......”骆斌应出声,嗓眼里已经有些哽咽
姜屿臣先是看着他,语气停顿两下,道:“对了——”
“还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事情不是很长。
几句话就说完了。
作为骆肇的哥哥,姜屿臣能想到骆斌知道这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即便这么多年没联系,骆肇也是他亲弟弟,骆斌这些年虽然没回去过,但也不是完全抛下他。
要不也不会把骆肇托付给身边最信任的姜屿臣。
遇到这种事,当哥哥的有任何反应都可以被理解。
骆斌也的确很惊讶,几次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对面的姜屿臣又重新把头低下去。
姜屿臣来之前做好了思想准备。
要是骆斌反对,觉得让他照顾弟弟,结果两人却发展成这种关系,他该如何面对。
事实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临进来前,他被骆肇拽着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他。
骆斌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手铐在桌面上不停地摩挲,似乎在想什么,最后只说,
“你还记得,他刚到你家那会,你带他来这儿看过我一次吗。”
“他不问我,也不问他自己,更没有提爸妈,问的全是关于你的事。”
姜屿臣微怔。
骆斌:“问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问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为什么选择做设计,类似这些......”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多疑问。”
姜屿臣看着他,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死一样的气氛,他仿佛能感受到监狱不远处火葬场里的灼热。
时间到了。
骆斌被两名狱警带起来。
只是起身之前,他对着话筒的方向:
“要是你们不嫌弃,等我出来以后,叫上小肇——”
“咱们三个好好喝一杯吧。”
骆斌说完以后透过玻璃睨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点亮光。
从探监室出来。
姜屿臣一眼就看到蹲在门口等他的骆肇。
背着包,颈上带着一圈细密的汗,两臂往前直直抻着,像是蹲着又像是坐台阶上。
外面刚下过雨,水打在屋檐下,从他鞋边溅开。
似乎跟他们初次见面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旁边的狱警过来登记人员关系。
因为骆肇是犯人的亲弟弟,人多问了几句姜屿臣和对方的关系。
姜屿臣目光始终不离门口的少年,莫名的,眼底泛起股热意,脑海里闪过无数情景。
好的坏的,争执的黏腻的,落在三年的细碎时光里,连成一条长长的线。
看着不远处随时就会回头的少年,姜屿臣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
——骆肇
——他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