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电磁炉周旭时常会煮点宵夜，夏小雨每晚都会做题做到10点后肚子早就饿了。有时不用周旭叫，闻到味都会从楼梯口探出头笑嘻嘻。

“老板，我这是不是在害你长肉啊？”

“你以为我以前就不吃宵夜了？”周旭盛着锅里的鸡蛋面，天气已经明显入冬，面条雾气散开温暖整个小店。

“你以前不应该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嘛。”刚说完就想起第一天上班时她都到了，周旭才睡眼松醒的开门。

“不吃就回房。”周旭无语的斜她一眼。

“吃吃吃，老板才不老，那些老年人的生活和老板才没有什么关系。”

周旭听着她胡言乱语觉得有些好笑。“鸡蛋吃几个？”

“煮了几个？”

“四个。”

“那就三...两个！”

“嗯，喜欢就白天在吃，晚上吃多了不消化。”周旭说着就给她碗里盛了两个鸡蛋。

只是超市随手拿的普通挂面和鸡蛋，周旭没什么做饭经验，加上油盐小葱煮熟就是胜利。味道中规中矩，没有过咸或过淡，夏小雨却吃得格外香，她对妈妈做的饭已经记忆模糊，此时这碗面不仅能填满她的胃，也能填满她的心。

“慢点吃，吃完坐一会在睡，别急着上床。”周旭坐在对面吃得慢条斯理。

“哦，好。那我在听一套听力再睡。”

“做点别的，得劳逸结合。”

“那可不行，我得努力考上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才能快点还钱。”夏小雨吹着筷子上的面条，这些事像是烙在了她心里，好像不痛不痒了但时刻谨记。

周旭看她一眼，语气淡淡。“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不急是因为我不会跑，我急是因为还完了我才有自由身，之后赚的每一分钱才觉得是给自己赚的。”

周旭感到莫名不耐，皱眉。

夏小雨又反应过来什么。“对哦老板，你就不怕我跑了？”

“那你会跑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说完周旭定定看着她，两人同时觉得耳熟，又同时想起什么。

夏小雨霎时嗤嗤笑出来，周旭也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吃完夜宵夏小雨自告奋勇洗涮了锅碗，从卫生间出来观察了一会周旭紧闭的房门，又若无其事的回房。

她今晚有行动，白天收到涌客网吧老马的兼职信息，到年底了网吧举行小型竞技比赛。奖品诱人游戏火爆，消息一放出来网吧就人满为患，原有的工作人员根本不够用。

于是比赛三天也招三天的兼职人员，工作量大时间紧，薪资也开得很高，是以前日新的三倍，夜班还能多加80元。

夏小雨思量了半天，她对网吧的工作熟练，这种短时间高日薪的工作她不想放弃，可也知道告诉周旭的话他八成不会同意。思来想去决定晚上偷偷去，在他醒之前在回来就行。

在房里待了好一会，穿戴好衣服摒着呼吸把耳朵贴在周旭那面墙上。感觉好几分钟都没动静，她把自己房间灯关掉，拎着自己的鞋赤脚探出门外，看见周旭房间灯熄了又蹑手蹑脚穿过走廊下楼梯。

最难的是卷帘门，她在屋里设想过几次，慢慢只打开一点点足够她穿过的缝隙应该不会吵醒他吧？

手机电筒打开，缓缓插入钥匙，提着一颗心慢慢旋转，咔哒一声锁开，还好不太响，她迅速的回头朝上看了一眼又着手放慢十倍速的慢抬卷帘门。

清脆的金属晃动声，不算大但在寂静夜里还是很清晰。她一咬牙抬高几十厘米又趴着爬出门去，见到了外面的大街才长舒一口气，又转身故技重施的慢慢关上。

做完这些缓了几秒紧张情绪就朝涌客疾步走去，距离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再次深夜走在大街上，三两家亮着幽暗灯光的灯箱，远处街景黑如浓墨。熟悉又陌生，想想有几个月没上过夜班也没去过网吧了。

她穿着黑衣长裤，几乎要溶进夜里，临近网吧附近开始变得灯火通明。夏小雨吸了吸鼻子，网吧外衍生的炒饭烤肉味窜进鼻腔，还好晚上吃了鸡蛋面。

掀开厚重透明门帘，嘈杂喧哗和烟味混杂着不知名气味充斥，里外仿佛两个世界。她熟练的找老马打招呼进入工作状态，今晚人很多，不仅是上座率饱满，围在周边兴奋谈论比赛内容的也不少。烟灰缸每隔一会就积满烟头，前台除了上机俨然还成了一个生意红火的小卖部。

夏小雨刚从仓库搬出几箱泡面饮料又被叫去厕所打扫，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放以前是嫌麻烦也习惯，现在时隔几个月她承认自己是被娇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一边说服自己‘有什么好嫌弃的，以前不是天天干。’一边拧紧着眉头动作不停，此时她宁愿去多搬几箱甚至十几箱饮料。

晚上人多产生的垃圾废物跟着多，她不得不中途推着大垃圾箱出去扔。

“漏了漏了！”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她低头看见垃圾箱下淌出一连条泔水，她快速吸口气蹲下来去擦拭。在几声抱怨恶臭中飞速解决完继续拖着大垃圾箱离开，就一直忙碌到天泛鱼肚白，老马见人少了就开口让她们提前下班。

夏小雨忙碌一晚上肚子早就空空如也，看着网吧外的炒饭摊子犹豫几秒。

“小姑娘要不要来一碗，快收摊了给你多放点。”摊主是位五十多的大伯，笑的和善，眼下两副厚重的大眼袋。

夏小雨吸了下鼻子，早上的寒凉让她有一点鼻涕。“来一碗吧，多放点辣。”

大爷应声倒油下鸡蛋葱花，爆出的香味提神几分。她端着碗冒尖的炒饭一边吃一边往回走，精神有点恍惚，蒙蒙亮的天让她失神一瞬时有种傍晚的错觉。

刚入口时只觉得香，多吃几口熬夜后的反胃又袭上来，她越吃越慢。等远离了网吧街上越来越冷清，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穿过大街小巷，炒饭也不吃了心里盘算着回去还能在睡几个小时。

夏小雨突然察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此时虽不是半夜但也光线微弱，几米开外的招牌都未必能看清。

她若无其事的站到一边停下，往嘴里扒着炒饭眼睛也始终锁定在油亮有些微凉的米粒上。她在等着那人走到前面，这也是她常年夜班的习惯。

可那串脚步声也停了，她耳廓微动缓缓继续往前走，脚步声果然又继续响起。

夏小雨听着脚步身跟着自己的速度越走越快，甚至感觉距离在靠近。她经过一个胡同口时悄悄打量，随后转身进胡同里。

那人果然也跟进来，夏小雨猛然回头把手中炒饭扔去又朝着死胡同狂奔，胡同尽头墙根下有一摞废弃的砖，她打量过自己能一鼓作气踩着爬上墙，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心中有数，相比在大路上大叫狂奔，这种技术活的逃脱几率更高。

当她双手已经攀在墙头上，身后一句“夏小雨！”喊得她顺时泄了力。

身体一哆嗦下滑跪坐在砖块上，她小心翼翼的缓缓回头，僵硬的扯着嘴角。“嘿嘿...老板...”

周旭一脸冷淡的看着她，下颌浅浅青茬，身上还穿着灰色睡衣。他向下扫了眼散落一地的炒饭，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

夏小雨只觉得心虚，还有凉飕飕，不知道是入冬清晨的寒意还是老板眼里的冷意。

“老板...您反应真快。”

“下来，回去。”周旭撂下便抬步往回走。

夏小雨拍拍手心的灰小跑跟上，两人静默走了一段路，最后是夏小雨受不了这种晦暗不明的气氛。

“老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反正她是不信大早上起床出来买早饭遇见的，谁家好人五点起来出门遛弯。

“你开卷帘门的时候。”

“那么早？”夏小雨不禁追上前瞪圆了眼睛，周旭只回了一个冷冷的眼神。

“那你......”夏小雨犹豫要不要问。

“网吧门口等了你一晚。”

“我...我不会耽误学习的。”夏小雨更心虚了，她突然感受到久违的亲情感，当然不是温情的那一面，而是干坏事被抓包。

周旭无言，就这么一路走回店里，周旭转身锁上卷帘门，打开灯，又倒了两杯牛奶在微波炉里加热。

夏小雨坐在他柜台对面，手里握着他递过来的热牛奶，心里忐忑想着这是不是代表他不追究了。

“夏小雨。”

“啊？”

周旭语气平静，夏小雨回得条件反射。

“既然我们有口头协议，我就会资助你学习直到你真正步入社会。我想不出你大半夜偷跑去那种地方的理由。”

夏小雨紧了紧手中的杯子，看着牛奶快要溢出，连喝了一大口。

“老板，你口中的那种地方，我在那里工作过一年多。”她缓了缓低下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你缺钱可以跟我说。”周旭还是很平静，又平静又冷淡。

“不缺。”夏小雨果断回答道。“这次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如果还有...”

“夏小雨。”

话被打断，她立马闭嘴不言。

空气中流动着两人意料之外的剑拔弩张，周旭轻呼吸一口气，语气放得平缓。

“如果今天跟着你的不是我呢。”

夏小雨咽了口口水，语调跟着放缓。“我会爬墙，不会被抓住的。”

“万一呢？”

“......”她想说没有万一，这种自我保护的摸爬打滚她经历了很多次，可又觉得此时不应该在反驳。

“我知道你有很多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经历，可你才十八岁，人生刚刚开始。而且较于你的从前，会有更好得开始。我认为你应该珍惜。”

夏小雨乖巧点头。“我会珍惜，我会好好念书，好好画画，好好考大学。”

“你应该珍惜你自己。”

夏小雨霎时抬眼，周旭的眼底是认真。

“无论以前是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女孩。我资助的不是你的学习成绩，而是一个年轻人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你想学习，那我就帮助你学习，你努力过结局就不是最重要的。”周旭敛眸轻笑。“而且我相信，你哪怕成为一个厂妹，也是会还我钱的。可是，无论你想成为什么人，前提是你得活着，好好的活着。”

夏小雨看着他的眼睛，眨眨眼。“所以..老板不是怕我影响学习，而是怕我不安全？”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安全第一。你学校老师没教过？”周旭屈起指节敲了下她跑偏的脑袋瓜。

夏小雨揉揉被敲的地方，“那你怎么不直接进去把我叫走？”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一夜...她有些心疼。

“你想我当着人面训小孩？”

“......”夏小雨低头喝余下的温牛奶，谁是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