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蓄谋已久的不曾放手和灯火阑珊处的蓦然回首。
“赛诺跟提纳里呢?”卡维边走边说。
艾尔海森道:“提纳里说一起来又没说一起过。他们也需要二人时间,不然怎么让柯莱寄宿到珐露珊前辈家里。”
“难怪呢。”卡维踢了脚路上的小碎石,轱辘轱辘连滚几圈掉入排水渠,溅起皇冠装水花,“不过我们就在外面瞎逛吗?”
“那你想去哪儿?”艾尔海森面不改色牵起卡维的手,在人群里十指紧扣。
卡维瞄了眼艾尔海森迅速抽回视线,“我也没有具体的想法,上次来没怎么在璃月港呆,趁海灯节热闹先到处走走。”说完扭头瞥见烟花摊儿有把琴,迈开长腿拖着艾尔海森快步走过去。
艾尔海森口是心非笑道:“你别拽我。”
他顺着卡维的视线也看到了那把琴。
学长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听。
第一次听见学长弹琴还是十年前教令院的学院活动闭幕式。
卡维独自伫立在偌大的舞台上弹奏竖琴,阳光勾勒出高挑纤细的少年轮廓,清风撩动他的衣摆拂过他的发丝。当音节从他指间流出,舞台恍惚间就缩小了,小到刚刚好只站得下他,那飘然音符被他重新编排成旋律写入风里。
他只不过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站在那儿拨动琴弦,就成了焦点。
台下一片人尖叫着喊出卡维的名字,还有不少人上台送花。
普通的闭幕式变成了独奏会。
“老奶奶,您好,我能弹一下您的琴吗?”卡维礼貌乖巧笑道。
阿山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眸子弯弯慈祥笑道:“可以。看你的衣着应该是须弥那边的学者吧,我这老婆子今天有耳福,能听听须弥的曲子咯。”
“谢谢您~”卡维双手接过琴。
艾尔海森找了石墩坐下。
卡维身材颀长顶着一头金发在人堆里格外显眼,拿起琴那一刻温润儒雅的气质浓郁了不少,还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
行人来来往往熙攘嘈杂,卡维弹出第一个音符,人群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风有点儿凉,大概是冷色的,从卡维身上拂过又染了几分暖。
艾尔海森眼里堆砌的温柔逐渐融化成清澈干净的涓流朝卡维淌去,手不自觉抬起隔空捏了下卡维的脸。
轻快欢乐的曲调飘飘绕绕,飞到行人的耳边,勾住他们的脚步,街上堆了不少人围观。
“今年璃月港还特地请了须弥的学者来演奏吗?”
“我看说不定是须弥那边的音乐家。”
“现在可能是排练,晚上会在码头的大舞台上表演呢。”
驻足的路人纷纷猜测。
就跟多年前的闭幕式一样。
艾尔海森看着眼前的卡维,时光交叠浮现的错觉油然而生,回到了那场闭幕式演奏,但他很清楚这次卡维是专门弹给他的。
那时的他是看台下的其中之一,现在的他是学长身边的唯一。
演奏拉下帷幕,路人意犹未尽,但看卡维没有继续演奏的打算也就散开了。
卡维弹奏完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到艾尔海森那儿,笑容藏满了盎然春意:“怎么样,好久没弹了,刚刚的演奏应该没有生疏吧?”
艾尔海森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捧起卡维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卡维脸有点发热,没抽回手佯怒道:“问你呢,别不说话啊。”
“想让我给出精确评价的话,至少要弹三首曲子吧。”艾尔海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不是现在。”
学长弹琴那么勾人,他可不舍得让人看,他要自己看个够。
卡维捏着艾尔海森脸颊使劲往外扯,笑道:“起来啦。”
艾尔海森任由卡维拉着他在璃月港转了一大圈,从码头走到不卜庐,又上去了玉京台。
卡维看琉璃百合漂亮,问过萍姥姥得到允许之后想摘几朵回去须弥尝试种植,但想到还要在璃月玩一段时间,现在摘早过头了最终收住了手。
艾尔海森脸上不见波澜,但心里高兴,卡维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那房子的主人了,不再小心谨慎地问他的意见,征求他的同意。
卡维摘下一朵霓裳花嗅了嗅,“你知道霓裳的花语是什么吗?”
艾尔海森凑过来跟卡维鼻尖贴鼻尖,清新淡雅的花香就像卡维常用的香水,一时间分不清是卡维的身上香气还是花香。
他摇摇头,又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卡维把霓裳别到艾尔海森耳朵,眼波流转温柔如水,眸子涨起有点儿俏皮的笑意,“纯洁、希望、思念和永不褪色的美好。”
艾尔海森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泛起柔光,眉目半垂,睫毛像把扇子轻轻扑腾了几下,阵阵微风撩动他的鬓角。
艾尔海森岔开长腿自然伸展,卡维把腿搭上去晃了两下。
二十多岁的人了谈起恋爱反倒有点儿像十多岁的学生,在学校草坪十指紧扣并排坐着,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错过了最真挚纯洁的学生年代,所以会在潜意识里怀念,相处起来有成年人的包容,又有少年的幼稚纯净。
而卡维挑霓裳花问艾尔海森有很大的私心,他们之间能找得到它的花语。
他知道,这份感情能顺理成章都是艾尔海森在努力,无论是气人的艾尔海森还是怕他卷进麻烦特地挑他去沙漠做工程,推倒腐败大贤者解救纳西妲的艾尔海森,亦或是在抱喝醉的他回家且耐心回应他每句醉话的艾尔海森,始终纯粹。
当他置身于灯火阑珊处回首,艾尔海森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曾离开。艾尔海森的精心准备蓄谋已久。
艾尔海森只是想对他好,他看得见时气人,他看不见时温柔。
也是艾尔海森带他回家,推着他往前走,给他希望。
他能还清债务,能坦诚接受自己的过去,能不惧旁人眼光大胆做自己,都是因为他沐浴在艾尔海森小心翼翼收集来的希望里,在偏爱浇灌下焕发不一样的生机,褪去那层老旧的树皮长出新的枝杈。
而艾尔海森,独自熬过那么长的一段思念,步步走到他身边,陪着他度过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光。
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得过这样炽烈明晃的爱意。
他可以肯定,遇见艾尔海森是他人生旅途里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无论往后如何,过了多久,只要再次想起来,必定还是熠熠生辉,能让他内心刹那间柔软甜蜜的珍宝。
“艾尔海森。”卡维声音很轻且语气柔软,而他看向艾尔海森的眼神坚定又炽热,仿佛有团火苗在瞳仁里燃烧跳动。
艾尔海森眨眨眼道:“我在,怎么了。”
卡维扣艾尔海森的手指扣得更近,手掌处的温度已经相互交融,“以前一直没问过你,现在突然想起来了就想问问。”顿了顿,“你追着我走了一路很辛苦吧?”
艾尔海森垂下眼皮看着他们紧扣的双手半晌,才抬起头跟卡维四目相对,双瞳汪起的笑意灌满了温柔,说话调调都带上了点儿撒娇的语气,“现在知道很辛苦了,所以后悔让我追了那么久?”
卡维笑着嗯了声大方承认,“嗯。要是我早点儿认清就好了。也不比错过那么多时间,不过现在还不晚。”
卡维牵着艾尔海森的手没松开过,带着男朋友的手伸了个懒腰,继续娓娓道来,“虽然性格和坚持的主义截然相反,但不可否认我们很多方面都挺像。没有感情羁绊的房子只是住所,而你恰恰给了我一个家。我来璃月过海灯节也是有私心的,璃月人相信,夜海的明灯会引导逝去的英灵魂归故乡,曾经守护璃月的英雄们的魂魄可以乘着夜色,循着「霄灯」回乡和大家团聚,回到这片他们热爱且誓要守护的故士。所以我跟你来过一次海灯节,我们以后都团团圆圆,一起守着我们的家。”
说出深埋心底的话,比夜里互换体温更加让人动容。
艾尔海森鼻子有些酸涩,对他而言也是一样的,没有学长的房子只是房子,只能给他这个人遮风避雨,心灵跟思想没有休憩取暖的屋檐。
学长的话温柔坚定,字字句句犹如钉子,敲打进他的心脏,也给了他莫大的底气,相信以后的时光能相互依靠不再分离。
“说得出就要做得到,你要反悔了我会把你绑在家里关起来。”艾尔海森紧扣的手激动到有些颤抖,唯有用玩笑掩饰海啸般的感动。
卡维掐着艾尔海森脸颊上拉下扯,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接下话茬,“哇,大书记官限制人身自由可是犯法的哦,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种倾向。”
艾尔海森一把抱过卡维,双手越收越紧。
他恨不得融入到卡维的身体里,成为卡维血肉的一部分。
他贴到卡维耳边,微微颤抖的气音带了点儿哭腔,“你现在发现已经晚了,不能反悔了。”温热的鼻息铺洒于卡维锁骨处。
卡维抬手轻拍艾尔海森后背,安抚他不外露往里收却即将满出来的情绪。
他能感觉到艾尔海森的心跳扑通扑通,隔着骨骼肌肉依然清晰。
他们的心跳声紧紧相连。
这个时候的艾尔海森压根儿都不像艾尔海森,更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借着年龄肆意撒娇。
卡维亲吻艾尔海森的眼皮,极尽温柔一字一字说道,“高兴还来不及,后悔干嘛。”
“是你给了我一个家。”艾尔海森说完就朝卡维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属于他的标记。
风过竹梢,叶片窸窸窣窣裁碎了日光铺在那对二十多岁的少年身上。
飞鸟终将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