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贪心，有了现在就想要未来，甚至还想占据过去。

艾尔海森表面不动声色，想法让人捉摸不透，但心底那方水塘已经搅动得一片浑浊。

一直有块疙瘩在他脑子里清除不去。

是不是他们观念不合分开的那段时间，学长跟其他人在一起过？

只是简单的接吻学长就能把他撩拨得浑身燥热，他哪块肌肤渴望学长手掌的温度，都不用说卡维就知道往哪放。

床笫间学长也知道怎么让他舒服，还会教他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停，让他腰往上一点又或者力道轻一点，还会笑他别像个小屁孩儿一样吃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停不下来，要把握节奏。

他没有经验很正常，他不屑于基本最原始生物本能的欢愉，而且他眼里放不进其他人。

可学长偏偏都知道。

之前他只想学长能留在他身边，有瓦遮头不必流连酒馆，现在却止不住想象那段空白期他错过了什么，如果他能早点放下顾虑，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艾尔海森看着远处风景发呆的模样像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似的，浑身湿漉漉，眉眼间的意气和锐利全然钝化。

疑心开枝展叶就会结出许许多多猜测的花，他也不想胡思乱想，可一旦上了心，脑子就有自己的想法。

难受自己死要面子放任自己跟学长之间滋长的空白，生气自己没能在学长最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

还吃醋或许学长曾经也跟某个人互换过体温，融汇过□□。

“干嘛呢，午睡没睡醒？”卡维伸手在艾尔海森眼前上下摆动。

艾尔海森拍开卡维的手，“你发问之前似乎从不思考。没睡醒的话我现在是在梦游吗？”

卡维掰开艾尔海森双腿蹲下身子，双手搭在艾尔海森的膝盖，下巴垫在手背上仰头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哦，是不习惯枫丹的饮食，还是不喜欢这边的气候？要不我们早点回去须弥？”

艾尔海森以为卡维会被他的话转移注意力，但学长并没有上当，没计较他的阴阳怪气还关心他。

艾尔海森别过头，这个角度跟姿势每看一秒就控制不住想起学长在他腿间起伏的画面，脑海还特别挑选出学长的脸颊，刘海和睫毛沾上白沫的场景定格。

越是这样，艾尔海森越纠结矛盾，一边开心学长关心他在意他发现他情绪不太对劲，一边郁闷学长是不是曾经也这样哄过除他之外的人。

他想占据学长的全部，又偏偏有一段他无能为力的过去。

“我没事，我出去走走。”艾尔海森起身朝门口走去，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披风在翻窗而入的风中轻轻摆动。

床上的余温还未完全消散，艾尔海森已经没了人影儿，卡维只能虚张嘴看着紧闭的门。

他想不透艾尔海森怎么了，这几天都怪怪的，尤其是每次他们接吻或者亲昵之后，艾尔海森就会变得特别奇怪，像平静水面下不知通向何处的暗流。

是他昨晚开玩笑艾尔海森太快了？

还是他今天早安吻时调侃艾尔海森没刷牙有口气？

但也不能啊，艾尔海森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要是他做错了什么，艾尔海森开口跟他说就好了啊，这样他想哄也有方向，但艾尔海森偏偏不说使劲憋着，他猜又猜不透，只能跟着难受。

卡维无意识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眸看见露出半截的书签，看着像是干燥后过塑的叶子，拿起来看发现挺新鲜的，仿佛刚刚从树上落下来。

他平时并不翻看艾尔海森正在看的书，一是怕弄乱进度，二是艾尔海森不喜欢别人碰他正在看的书，上次单纯看了信件也没翻艾尔海森的书，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枚书签。

总感觉很眼熟。

枫丹没有这种树木，须弥也很少见，只有寂静亭那一块有种植过，后来建造寂静亭，那些树就挪到禅那园去了。

卡维小心翼翼打开书记下页码才将书签拿起来，背面的红墨水字迹苍劲有力，“无关性别、年龄、成就和自我满足，我喜欢上他的那个夜晚甚至没有月亮。”

艾尔海森的字。

“你头上有片叶子。”

十来岁的他帮学弟拿掉头上的落叶。

二十来岁的学弟十指紧扣着他的手。

卡维看着眼前的字迹，看见了他说出这句话和艾尔海森说出这句话时两个画面交叠。

虽然上次从艾尔海森嘴里听到答案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但真切看到有年月痕迹的字符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他开心的，但又担心艾尔海森。

他也想给艾尔海森安全感，想让艾尔海森能像他一样，不再害怕背后空无一物不敢回头。

卡维看着书签发呆了好一阵子才放回原位。

“海森呢？”法拉娜刚画完设计图出客厅，这些天艾尔海森跟卡维都黏在一块的，简直就是当年她热恋时那番光景再现，现在看着儿子自己一个人难免控制不住好奇心。

卡维咬了下嘴唇，“他说想自己出去转转。”他特地强调自己两个字，说得格外使劲。

法拉娜目光钉在卡维脸上，“吵架了？”

“我也不确定...”卡维摇头叹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肩膀往下耷拉，如同泄气的气球。

“嗯？”

卡维看着陶瓷茶杯发呆好几秒。

“艾尔海森，我是不是该夸夸你有长进，我上次说过你的木头家具不合适就知道买陶瓷杯子，但是你看看这杯子荧光红放在家里合适吗？！”

艾尔海森其实一直都乐意听他说话，他说木头家具不好看，艾尔海森就换陶瓷的，陶瓷的不行就换金属的。又或者他说艾尔海森的脾气太臭，艾尔海森都只是表面顶嘴，实际上每次都是艾尔海森出门冷静，把他留在家里消气。

一路过来，艾尔海森反而更像年长照顾他的那位。

“我看得出来，海森能给你很多别人给不了的情绪价值，包括我都给不了那种，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给海森的是不是他想要的呢？”法拉娜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

卡维抬手的动作暂停了两秒，心里堵着堵着的那块地方开始出现软化的迹象。

对啊，他只想艾尔海森怎么了他能怎么做，但他没想过艾尔海森需要什么，或许艾尔海森需要的不是他哄，而是别的东西。

法拉娜继续道：“你也知道，海森跟我通信好长一段时间，但他始终还年轻，工作生活再怎么成熟稳重那也只是个二十来岁没谈过恋爱的男生。退一步说，你比我更清楚他什么性格，私底下什么模样，正因如此你有先入为主的思维，不妨转换一下视角只站在恋人的角度去思考，更合适。”

卡维脸上写满了似懂非懂。

法拉娜见状勾唇笑道：“要不要跟我再去一次枫丹的建筑设计交流会？”

卡维下意识拒绝，“还是算了，前天去的时候，我跟枫丹的设计师聊了几句，艾尔海森就莫名其妙吃干醋生气了...”

等等。

艾尔海森刚才的态度不就跟前天一模一样嘛。

但是他没跟其他人聊天啊。

“就像我说的，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是因为这些年只敢在旁人的嘴里了解你的情况。我时常会埋怨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没能在你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法拉娜笑着摸了摸卡维的发旋，越看儿子越像当年的自己，“恋爱也是如此，不过多了贪婪，有了现在就想要未来，有时候还会懊悔没有早点遇到。”

母亲的话就像照进漆黑房间的一束光，原本还在摸黑寻找方向的卡维霎时看到门口，思路明朗顿开。

他跟艾尔海森其实是一类人，他想跟艾尔海森有很长很长的未来，长到走不动了在那所房子里养老。

而艾尔海森更贪心，不仅计划好了未来，还在懊悔那段他们错开的时间，在生他恋爱行为信手拈来的气。

卡维想到总是一本正经的艾尔海森心里装着这种七弯八拐的小心思就觉得可爱，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不称职，明明跟艾尔海森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成了男朋友，他却没能发现艾尔海森在意的点。

“妈妈，我出去一下。”卡维道。

法拉娜莞尔着点头。

艾尔海森说出去走走一般不会走远，要么是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要么是酒馆之类的地方。

卡维还想着先去图书馆，结果出门拐了个弯就看见咖啡厅遮阳棚下发呆的艾尔海森。

“你怎么来了？”艾尔海森冷声发问，目光自下而上扫了一遍。

艾尔海森一口咖啡没喝，方糖原封不动放在旁边，卡维帮他把方糖加了进去搅拌好，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温度，吹了几口气降温再递过去。

“我男朋友不开心，我肯定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外边难过啊。”卡维压根不在意旁边的人，反正不认识听到了也无所谓，而且他跟艾尔海森也也没有见不得人，光明正大拿出来说没什么好怕别人笑。

艾尔海森挑眉，捧起咖啡小抿一口，“你从什么线索得出这个结论，我只是单纯想出来转转。”

卡维掐了下艾尔海森的脸颊，又伸出双腿夹住艾尔海森一只脚左摇右晃。

“我没有跟其他人接过吻，做过那些事。”卡维直抒胸臆。

艾尔海森刚喝的咖啡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在嗓子眼打转，咖啡馥郁的苦涩香气和方糖的甘甜呛得他脸上表情控制无能。

卡维继续道，“你也知道的，我做建筑设计，要寻找灵感也要培养美感，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就看杂了”卡维边说边观察艾尔海森的神色，“稻妻跟璃月的小说里面写得比较生动，所以我就比较记得，就这样。”

艾尔海森瞪大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卡维又补充道：“真的，我只跟你做过，没有其他人。”

艾尔海森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老是想着卡维学长有前任，初吻不是他的他能劝自己大度，但如果那些亲密举动卡维学长跟除他之外的人做过，他就很难消气了。

还好，没有。

他的卡维学长没有前任。

学长是他的第一个，他也是学长的第一个。

他们错过的时间里，只是错过，谁都没有跟别人纠缠。

艾尔海森知道真相心里暖融融的，但嘴上非得故意刁难：“那要是我说我还是不满意呢？”

卡维看见艾尔海森想扬上去但使劲往下压的嘴角就晓得他已经没事儿了，只是改不掉那专门气人的臭毛病。

卡维双手抱胸，别过头，睁一只眼闭一眼偷瞄艾尔海森，“那你想怎么样？”

“接吻十分钟，伸舌头那种。”艾尔海森脸不红心跳大庭广众提要求。

卡维走到艾尔海森身边弯下腰，“那叫深吻。”

说完闭眼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