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广义的。
卡维得到钟离帮忙的承诺之后就觉得万事大吉,给委托人送信还特地发了个紧急委托让旅行者帮忙送达。
然而,信是艾尔海森帮忙写的,报酬也是艾尔海垫付的,美其名曰补在房租上。
除此之外艾尔海森还被卡维拖从璃月港拖着跑到了沉玉谷。
“艾尔海森,你快看,好大的一片茶园。”
迎面吹来的风撩起卡维的鬓角,也牵起披风在半空起舞。
艾尔海森移不开目光,视线黏在卡维衣服后背处镂空的地方。
“所以来这里的意义是?”艾尔海森往前走了两步,趁卡维看不见他把手抬起隔着空气虚抚摸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腰肢。
卡维转过头温柔缱绻:“上次我带回家的茶你不是挺喜欢的嘛,所以来这里啦。”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艾尔海森垂眸藏起眸子里淌过的意外和喜悦。
卡维轻托着下巴外头眨巴眨巴眼睛,“大概半年前。之前设计图太多了想来也没办法,这次刚好你也在,不挺好的嘛。”卡维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在这儿待几天吧,是你喜欢的环境。”
他喜欢的环境?
艾尔海森脑海里闪过寂静亭的画面。
大概是他经常在寂静亭所以卡维先入为主以为他喜欢清幽的环境。
重点不是环境静谧或者舒适,而是因为寂静亭出自于学长设计。
艾尔海森不接话,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浪费时间。”卡维很意外,艾尔海森居然一个字都没呛他就答应了
“这是我的需求。”
跟你在一起不是浪费时间,而是我的需求。
哪怕像在家那样你在房间画设计图我在客厅看书都好,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就好。
艾尔海森本来想在民宿阳台盖个毯子晒晒太阳午睡的,卡维硬是喊他换了身衣服出门。
卡维拖着他说要摘嫩茶,结果看到溪水临时变卦拽着他去玩水,难怪出门前要他换身衣服鞋子。
溪流的水不深到小腿一半。
卡维卷起裤脚露出半截羊脂白玉般的小腿,阳光透过水体还在卡维脚踝饶了一圈光斑,恰似一只脚镯。
“学弟,下雨了,我们快回去!”
他们的合作课题需要去水天丛林找实例,那儿的天气跟翻书似的,上一秒还波光滟滟,下一刻水面闷了一层灰似的。
“学长...”艾尔海森愣住了。
卡维脱掉了外套撑起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雨。
卡维自己却半个身子被风雨撇湿,雨水顺着发丝流到鬓角和脖子。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了意外,因此经常被同龄的小孩儿欺负,久而久之养成了不喜欢无用社交的性格。
学长是第一个不觉得他是异类的,甚至认为他离群沉静在自己世界是十分合适的选择。
而他对于亲情的概念是从祖母身上耳濡目染,下雨时学长是除了祖母之外唯一一个把他安安全全护着的。
“我没关系的,学长。你衣服湿透了,会着凉。”小艾尔海森不知如何收起随着思绪盘旋而泛滥的情绪。
卡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雨水的冰冷,明明内衬都湿得透色了,他却依旧笑得温柔,“既然我是学长,那应该照顾好你,而且是我提出到水天丛林采样的,我确实应该负责。”
小艾尔海森听了并没有好受一些,反而胸口像堵了团棉花,呼吸不顺,而且还有一阵阵闷疼。
到底是因为他是学弟。
换个人也一样吧。
他并不是特别的。
卡维没注意艾尔海森的神色,处于赶路的原因卡维一把揽过艾尔海森的腰提醒道:“小心地滑,我们得走快点了。”
小艾尔海森头埋得很低,闷闷地嗯了一声。
卡维继续自顾自道,“还好是你。”
还好是我?
小艾尔海森调整节奏跟上卡维的步伐。
“你可比那些心比天高能力比纸薄的新生好多了。”卡维说得咬牙切齿,但一对上小艾尔海森的视线就下意识柔柔地笑,“而且你还挺可爱的。”
所以于学长而言,他算是特别的?
“你赶紧去换身衣服,把裤子的泥冲一冲放到装换洗衣物那个盆子,我等会儿一块洗了。”卡维边调水温边跟艾尔海森说。
艾尔海森瞥了眼,白衬衫贴在卡维肌肤上,小腹肌肉轮廓的起伏被勾勒得呼之欲出,衣角还有节奏地往下滴滴答答。
“我没怎么湿,倒是学长几乎湿透了,还是学长先吧。”他收回目光,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喉结随之上下蠕动。
卡维打了个喷嚏,“家里有两个浴室啦,我只是先帮你调好温度。”
卡维的温柔和细腻都是不经意的,或者是一个动作又或者是一句话。
年少的艾尔海森解不开这道题,只晓得心口的感觉很微妙。
他很享受卡维的照顾和温柔,想霸占独享。
“想什么呢?”卡维捡起一块石子一甩,在水面一次都没弹就沉入水底。
艾尔海森回神,“学长想知道?”
卡维怔了一下。
他问过艾尔海森记不记得学生时代的事情之后,艾尔海森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会在一些不经意瞬间喊他学长。
每当艾尔海森喊学长,他就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过去画面再次重演。
已时过境迁,可那声学长入耳一瞬,他就忍不住想摸摸艾尔海森的头。
就像以前那样。
“别,就算我说想知道你也不会说,我还是省点力气享受自然风光和难得的闲暇为好。”卡维直接道。
艾尔海森瞥了卡维一眼后低头看着水底的石块:“你有清晰的认知进步值得表扬。”
“是是是,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对我的夸奖向来发自真心?”卡维语调轻松尾音慵懒,甚至道出或者话时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逐渐显现的笑意。
艾尔海森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情绪被蒙在里面透不出一星半点。
他没接话径直走到河边树下的大石块坐下身子。
卡维慢悠悠喊道:“喂,艾尔海森。”
“有事?”艾尔海森侧过头对上卡维的视线。
“第一次学院争霸赛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河边树荫休息。”卡维随意踢了两脚,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几朵跳得高的水花扒拉在卡维脖子和胸口V领处慢慢往下滑。
艾尔海森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深呼一口气。
卡维看向艾尔海森,确认他挂着一张没情绪的脸在听后才继续往下讲:“我当时以为你打算放弃,想带你一起找,结果你什么都办妥了在看戏。”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艾尔海森沉声反问。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可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学长。
虽然说把他当成放弃摆烂的参赛者有些莫名其妙,但在比赛还愿意伸手拉竞争者一把的人太少见了。
而且那还是他们合作课题之前很久的事情。
当时他心存疑惑,还有好几个表现看起来更加可靠的参赛者,为什么卡维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要帮他而不跟其他人合作确保自己获得更高的积分。
或许卡维只是出于内心的自我要求,毕竟其他人都是卡维的同辈或者前辈,而他是个后辈。
如果他不是学弟,应该就没有那待遇了。
所以哪怕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肯定原因。
卡维眯眼笑着眼睛弯弯,睫毛的影子像把扇子盖在下眼睑:“没有啊,就看到眼前的画面突然想起来而已。”
“当时你成绩很好,入学没多久已经精通了四门语言,知论派的导师们对你评价非常高。我当时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才想拉你一把,然而你并不需要。”卡维顿了顿:“不过这么多年了你脾气还是这样,我说你是很清楚怎么在相处的过程中让人舒服的吧,但你就是一身刺儿?”
艾尔海森微微蹙眉,“没必要的社交只是浪费时间。”
卡维抿了抿唇,声音不太自信:“你这脾气也就我习惯了,你该不会真想着跟书过一辈子吧?”
艾尔海森不作声,心里的泉眼不经又汪出一股甘泉。因为有些话不说得一清二楚反而让听者清楚其中含义。
艾尔海森翘起二郎腿,目光聚焦在卡维身上:“那还真是委屈你了,但我不介意你继续。”话说到一半,艾尔海森眸子中的光亮逐渐隐没,而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欠揍:“跟书还是跟谁过我清楚,有变动我会通知你。”
谁稀罕你通知,卡维别过脸在心里腹诽。
卡维神游间不经意释放草元素力,反应过来后他抓起草种子胡乱一丢,扔到艾尔海森脚边。
“你快给给它丢了,炸到会疼的。”
艾尔海森看都没看就一脚把草种子踢到旁边。
他为什么想帮艾尔海森?
卡维遁入沉思搜寻答案。
时隔多年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硬要说原因只能是无意识之举。
并不全是因为艾尔海森是后辈,而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份活在自己生活中心不为环境困扰的理性。
就像磁极互相吸引,他的感性生根发芽于灵魂深处,随生活经历抽枝长叶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艾尔海森的理性就像树木生长所需要的阳光雨露。
他想理性,可他习惯感性。
换种说法,他是慕强的,理性于他而言就是如此。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艾尔海森对着其他人冷清得没有丝毫表情,而见到他会扯出一个浅笑。
不管是出于对理性的向往还是只对他笑,那都是艾尔海森。
一束阳光穿过叶片不偏不倚落在艾尔海森脸上。
霎时间卡维就想起艾尔海森在家里看书开一小条窗户缝的画面。
在外人眼里沉默少言的大书记官可靠稳重,而在家里的艾尔海森有时候书看完不整理,有时候还会忘记打扫卫生,明明就是个还需要他照顾的年下弟弟。
“艾尔海森。”卡维撩起垂到脸颊前的碎发别到耳朵。
艾尔海森几乎用鼻音嗯出一声回应。
“我们现在去摘茶叶吧。”
卡维带着艾尔海森走到半山腰终于找到了艾尔海森说好喝的那个茶叶品种。
艾尔海森跟卡维真就两个风格,一个摘茶叶看到嫩芽就掐,一个挑挑选选非要找挂了露水的。
“有露水的会比较好。”卡维在艾尔海森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打断动作:“所以我说,人不能只靠看书活着!”
艾尔海森直接收手,既然有人乐意给他摘,那么他在旁边看这养眼的一幕就好了。
“够了没?”卡维摘了一箩筐,回头四目相对。
“我说不够大设计师继续给我摘?”艾尔海森避开卡维的视线:“但在那之前大设计师先考虑考虑下个月房租,沉玉谷现摘的雨前茶叶可不便宜。”
卡维走到艾尔海森跟前踹了脚他的小腿,“好好说话会辛苦死你啊!?”
艾尔海森陷入短暂的迷茫,以往只要他一提房租的事儿卡维多半就会陷入自证窘境,相较之下他的不好意思就会不着痕迹了。
可今天卡维非但没有掉进圈套,就算回怼都是佯怒。
他维持外在的平静,内心却不禁泛起不安。
毕竟卡维说过,这次的委托顺利完成就可以还清债务。
是因为负担变小了所以不那么在意了吗?
实际上,卡维摸清楚了艾尔海森的性子,每当他示好艾尔海森就会以这种别扭的形式掩饰情绪。
又或者说艾尔海森正在身体力行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掩耳盗铃。
要不是这次来璃月,他还真发现不了艾尔海森这个习惯。
他摸不清艾尔海森的想法,可他已经想跨出步伐了。
只是潜意识又一次提醒他,他容易带给亲近的人不幸。
他表情僵了一下。
“沉玉谷的木雕还挺好看。”艾尔海森瞥见卡维低头的样子缓缓叹了口气。
卡维听到这话仿佛被电流蹿过身体似的,瞬间回魂:“停停停!你别老是把一些不美观的木雕摆件往我们家里买啊!经济自由也不是你这样乱来的,我都跟你说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