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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共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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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了?怎么会……”赵孙齐首先慌了神,小声嘀咕着什么。

秦霁渊注意到赵孙齐的动静,往赵孙齐那边靠了一步,笑吟吟的:“您也别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带队的方才没注意情况,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群人不好惹。为首那人看见钱照益,愣了一下,顿时换了个谄媚的笑脸:“诶呦,是小的不好,没看到局长您也在这里!”

那人小跑过来,伏下身,在钱照益耳边说了些什么。

钱照益先前还是一副怒色,突然脸色一变,忙给人赔笑:“各位,大家都是朋友,说带回去调查实在是太见外。但如今这事也来得蹊跷,不如我们就走一趟,清清白白地出来,也免得落人说闲话,大家说是不是?”

钱照益话都说到这份上,这次调查已经不去不行了。大家都是体面人,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只是这天色也晚了,雪下得紧,这调查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当然不能让大家在审讯室过一晚,这样,我们还有几间职工宿舍,大家卖我个面子,今晚就先委屈一宿,明天调查清楚了就能离开了。”见众人没什么动作,钱照益干脆也不等他们反对,赶紧安排下去,“小吴啊,带各位贵客先去职工宿舍吧。周小姐单独一间,剩下的就委屈委屈,两人一间吧。警察局的宿舍条件确实也差了点,大家多担待。”

一回国就蹲局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秦霁渊却好似全不在意,仿佛只是去玩两圈似的。既然都是一起蹲了局子的交情,那就是熟人了。秦霁渊轻笑了两声,很自然地凑到郑时朗旁边轻轻说了两句:“我看做生意卖什么都不好使,在这大上海啊,还是面子好卖。多值钱啊,你看是吧。”

郑时朗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这个素未谋面却无端热情的留洋大少爷。他把书一合,把钢笔别好在书封上,首先站起来。

钱照益看着不对,生怕他不肯卖这个面子,直直走了:“诶小郑啊你这是——”

“接受调查。要查就尽快吧,《沪上新刊》过两天要发的稿件还要修改,早点查完,我还要回去改稿。”他顿了顿,回头瞥了一眼秦霁渊,“我看秦少爷就不必同我们一起去了吧。”

钱照益:“哦?小郑,你有什么高见呀,能摆脱秦少爷的嫌疑?”

老实说,钱照益想听到肯定的回答。这秦家并不是谁都能动得起的,再说这秦家就一个少爷,今天提秦霁渊去审,明天秦因藤就来提他的头。如今要把所有人都带去调查也是迫不得已。这事儿说到底已经不能归他管了,这柳琴背后可是黑白通吃的萧老板,日本人前的大红人,他说话也不好使。现在他钱照益夹在里面,两头都得罪。早知如此,这破饭局就不该来。钱照益默默在心里骂了几遍娘。

郑时朗的话偏偏让他的期望落空:“没有,我个外行人可不敢说秦少爷没有嫌疑。只是觉得秦少爷一向娇生惯养,怕是住不得警察局那个小小的员工宿舍,还是让这位刚回国的贵客回家休整吧。”

秦霁渊眉心一跳,心说自己也没招谁惹谁,怎么还让别人编排上了。他自认自己不算太懂文学,更不懂文人,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触怒到这种娇气的文人墨客了,只能自己给自己找补两句:“钱叔你别听他瞎说。我爹一直觉得男孩要穷养,我也是白粥咸菜养出来的,糙得很,哪能搞什么特权阶级。”他也站起来,“我接受调查。”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林等人也起身,同警察一起去了。最后分下来,周林自己一间,梁浮和赵孙齐两个辈分大一些的一间,秦霁渊和郑时朗两个年轻人一间,钱照益自然有他的局长去处。这样一折腾,大家都累了,分好宿舍后都纷纷进了自己的屋,简单收拾收拾准备休息。

郑时朗先进了宿舍,把书往桌子上一放就继续工作了。看起来对自己的舍友是谁颇不在意。

他是不在意,秦霁渊可不能不在意。秦霁渊进门,反手将门反锁,倚在门背:“不知道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冒犯到郑先生了,我先给你赔个不是。若我有做得不对的,麻烦你直接指出来,我也好改。”

“没有。”郑时朗头也不回。

“那郑先生何故针对我呢?我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郑时朗这才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我看秦少爷是误会我了,郑某并无针对任何人的意思,也不敢有。只是觉得,让远道而来的贵客蹲局子,实在不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待客之道。”

“郑先生的意思是,我不是中国人?”

“留学归来的公子哥不算少,又有多少个回来了不沾些洋人气呢?既如此,倒不如直接照着对洋人的礼仪来招待,大家都高兴。”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秦霁渊脸上竟没什么愠色,只是不紧不慢地摘下围巾和手套,挂在进门处墙上的小钩上,好似漫不经心地接话:“所以你认为,我也是这种人。”

郑时朗反倒笑起来:“秦少爷,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摘下手套。”

“嗯?”

“摘下手套杀人,凶器也好指甲也罢,留下的可都是铁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你认为我要杀你?”秦霁渊自认自己就算臭名远扬,也还没有脾气差到被人编排两句就能下死手的地步。

郑时朗笑笑,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他的翻译工作。秦霁渊慢慢靠近他,在他身后约一尺的距离停下,俯身,离他不过咫尺。

这个距离,已经不算安全。

秦霁渊没动手。理所应当,他怎么可能在警察局杀人,那也颇不给钱照益面子。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大文豪天天都在忙些什么,于是挨着郑时朗的耳边念出了书上的句子:

“在死亡与重生之间,我们注定要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

郑时朗手一顿。

“与其说是我这样认为,不如说是你希望我这样认为吧,秦少爷。”郑时朗的话头又转回刚才的话题。

“哦?何以见得?”

“你在先前的对话里提到,这是你‘留洋学到的本事’,本就是有意引导大家将你想成一个在外留洋,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回国挥霍家业的公子哥。如今我这样想,应当正中下怀吧。这个回答秦少爷满意吗,满意的话,就请不要再打扰我工作了。”郑时朗难得说了那么多话,解释了一大通。他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没必要说得那么直白,没想到还是自己高看了秦霁渊。

秦霁渊没有反驳,他有意营造这个人设是真,还以为自己演得毫无破绽,没想到轻易就被郑时朗看穿。对方这番话像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告诫他别总想着在他郑时朗面前耍这些小把戏。

他自知言多必失,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坐到了自己的床上。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脱了大衣挂在床旁,两只手枕在头下。两个人保持这种宁静的稳定约半个小时后,秦霁渊终于忍不住开口:“郑主编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郑时朗:“嗯。”

秦霁渊皱皱眉头:“这怎么行,你办公的桌子放在我们两铺床中间,这台灯就悬在我头旁边,这要是亮一晚上,怕是我也别想睡了。”

郑时朗连头都不偏一下,又怎么可能在意秦霁渊皱不皱眉:“我说过,你是住不得职工宿舍这种小地方的,我没有义务惯着你的少爷脾气。睡不着就应该识相地回家,而不是逞能卖给钱局长一个面子,在这里委屈自己。”

秦霁渊一时语塞,对方的言语毫不客气,尚不知是敌是友,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郑时朗计较,自己蒙上被子转过身去了。写着写着,郑时朗的钢笔终于没了墨。秦霁渊听到一点动静,转过身来,期待事情能有一点转机。眼睁睁看着郑时朗又抽了一管墨水,大有要大干一晚上之势。

秦霁渊除了默默把眼睛闭得更紧一些以外别无他法。

郑时朗却在不紧不慢地把笔尖吸墨时蘸上的多余墨水擦干净之后,合上笔盖,关了灯。

“郑主编?”秦霁渊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你这又是——”

“睡觉。”

为了照顾秦霁渊还没调整过来的时差,钱照益特地晚了两个小时才来叫他们起床配合调查。秦霁渊起床时,郑时朗已经伏案写了很久的稿件了。

“醒了?收拾一下,准备去接受调查。”

“托郑主编的福,睡得不错。算我欠郑主编一个人情。”秦霁渊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

“只是人情?你是欠我一条命。我是你,就不会起得比同房的陌生人晚,你多睡的这几个小时,够我杀你八回。”

秦霁渊还打着哈欠:“郑主编是文人,怎么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

再说,谁起得比谁早还不一定呢。秦霁渊开始洗漱,眼看着郑时朗默默收好了自己带来行李。

“看起来郑主编很有信心,今天是一定能出去了。”秦霁渊看他忙前忙后,不知怎么感觉出一点滑稽。

“问心无愧,自然如此。报社工作繁忙,再不能耽误下去了。”

“到底和我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不一样。”

郑时朗像是没听懂他的反讽一样:“当然。”

堵得他一时语塞。

两个人收拾好后,草草吃了个早餐,赴往会议厅。

他们是最后到的。最先来的自然是钱照益。梁浮是个多心思的人,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又是他组的局,说什么也对不住大家。因此想了一夜,没怎么睡着,早早就来了。赵孙齐见梁浮动身,自己也不好意思不来。周林也早早就到了,最后就剩了两个年轻人姗姗来迟。

“钱局长,我们没迟到吧。”秦霁渊打了个哈欠,用以论证他为了“调整时差,配合调查”所做的努力。

“没有没有,离规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钱照益赔笑。

“那就好,我还怕各位前辈在此等候多时,那就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不是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钱局长,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钱照益面露难色,不知从何开口。还没等他发言,便有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不等各位看清他的模样就先一步开口:“当然可以开始了,只是钱局长现在也是接受调查的对象,这事由我来调查。”

来者是一位岛国军官,并不很胖,留着经典的八字胡,满面笑意,眼神里却是冷光。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村上其井,专程来调查柳琴小姐被害一案。其他人嫌疑人我们都已排查过了,只有各位的嫌疑还没排除。”他的中文还算不错,很自然地进入工作状态,拉开最中心的一把椅子坐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没敢吱声,唯有秦霁渊主动搭话:“其他人都排查过了,如果我们的嫌疑也全都排除,那岂不是说明柳琴小姐是意外死亡?意外死亡还闹这么大动静,说出去要让天下人笑的。”

村上其井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开口的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做派,不知天高地厚:“秦霁渊,秦公子是吧。你真的认为在座各位都是清白的吗?可我认为,凶手就在你们五个人之中。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人,或许你们五个人都是凶手。”

梁浮瞪了秦霁渊一眼,不成想被秦霁渊忽略掉。

“当然,我希望秦公子最好不是。我前两天刚到上海,秦会长托人给了我两盒上好的茶叶,我还没能亲自登门感谢。希望我能送秦公子安然回家,也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村上其井的笑意更浓三分,却只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在座的各位多少都在笑,一种温和的,饱含深意的笑,只有赵孙齐和郑时朗没什么笑意。郑时朗一向没什么表情,笑起来才是奇怪。赵孙齐则是觉得麻烦,日本人的介入让大家都不好过,看起来没个三五天都出不去了。

“少佐,我倒希望是我呢,毕竟您欠我父亲一个人情,怎么说也不好太为难我。顶多就是耗些时间走走程序,我爹总会把我保出来的。我是游手好闲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其他人都是大忙人,耽误不得的,要不您干脆把我抓了,大家都省事。”秦霁渊很不把这次调查当一回事,像是觉得密闭的会议室太热了一样,把围巾扯松了一些。

“军官!您别和这孩子计较,他年轻不懂事。霁渊你自己也反省反省,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这样随便。真是不知道教你都教到哪去了!”皇帝不急太监急,梁浮心都悬到嗓子眼了,生怕这位少佐是个性子急的,三两枪就把秦霁渊送走。

所幸村上其井还不是那么不讲道理:“梁馆长说得不错,人命关天,我们还是废话少说,开始调查吧。早一点水落石出,各位也能早点回家。”村上其井挥了挥手,昨天带头调查的那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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